这一点从上次循环时，对方在画中坊市那般目中无人的姿态中就可见一斑，那种唯我独尊，牛皮哄哄的狂妄，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像是这种存在，都极好面子。
既然如此,徐默这次的战术就是给足对方面子。
所以从始至终，徐默的态度都十分恭敬，毕竟，人家是佛陀，恭敬一点也是应该。
可没想到除了狂妄自大，这位还有别的‘特点’。
重利！
瞧瞧吧，连‘你不能让我白忙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还像个佛陀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这么说，而且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怕对方恼羞成怒。
要说准备，徐默是有的。
礼物什么的，他拿不出来，而且就算能拿出来，估摸十有八九对方也瞧不上。
可以说除了满肚子佛经道典，徐默一无所有。
但徐默知道这个千手佛陀不光狂妄，不光重利，还贪。
如果知道你有他想要的，给他，还好，不给，他指定得动手抢。
所以徐默很纳闷儿啊，就这种各种恶习都占全了的，怎么能成为这个世界里的‘佛’？
老天爷没眼吗？
还别说，按照徐默的给这里定下的理论来看,这世界里的老天爷，可能也不是啥好鸟。
天道不公,甚是诡谲！
“我偶得半部经书,愿献于佛陀。”
徐默扯了个谎。
虽然这谎话不太真，但有的时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有更好的法子，那就用这些看似昏招的方法，也能奏效。
“什么经书，讲来听听！”
千手佛道。
徐默便将半部《金刚经》娓娓道来。
当中还故意说错和遗漏一些部分，来润色他的谎言，可即便如此，那也挡不住这金刚经对这个佛陀的吸引力。
千手佛虽然毫无反应，但徐默知道，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整个过程，千手佛陀静坐无声，仔细听着。
只不过刚讲了一部分，对方突然起身。
“你来千佛洞最深处,你想问的道,我告诉你。”
说完起身就走。
走到门口，身形飘散。
然后院中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仿佛暂停的时间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相婴恢复正常，但表情古怪。
她似乎察觉到不对劲，但说不出来。
“刚才，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东西来过？”相婴问。
徐默则起身。
“去找林九渊，在山下，不，十里之外的小村等我。”
相婴还想问，徐默摆手，表示别问了。
赶紧走。
“它来过了？”相婴也反应过来，大吃一惊。
但她的性子却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见徐默点头，道：“我等你。”
说完，跑了。
徐默这才朝法禅寺后那大山走去。
走了两步就遇到静虚方丈。
对方站在那边，见徐默，招手，示意跟上他。
显然，是来带路的。
整个过程，徐默都没说话，他路上琢磨过，刚才那段时间，真的时间静止了吗？
没有。
因为天色更暗了。
千手佛没有禁锢整个世界的能力。
如果有，已经无敌于天下。
但的确是有可以将一小部分区域禁锢的能力。
就例如刚才的小院。
至于为啥半中间要走，徐默估摸，倒不是为了故作玄虚，而是，对方撑不住了。
哪怕是禁锢一个小院的时间，对千手佛陀来讲，也是吃力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时间上，等不到自己讲完，所以千手佛才会邀自己去千佛洞。
这里有几层含义。
其中一个，可能就是没打算放自己离开。
所以徐默让相婴先走。
若是自己走不了，估摸就得再经历一次循环。
但自己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必须搞清楚。
正琢磨呢，前面带路的静虚方丈突然停下来，扭头，小声道：“徐道友，现在你若走，老衲绝不阻拦。”
徐默一愣。
这什么意思？
哦，明白了。
方丈早对千手佛陀不满，这是打算釜底抽薪。
可走了，自己目的还没达到。
所以不能走。
“多谢方丈大师好意，我来就是见佛，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徐默笑道。
静虚摇头，低声道：“见佛，如见鬼，生死难料，你想知道的，我也能告诉你，你去大夏京都大帝庙，到时，老衲自会去找你。”奇书屋
显然，这位方丈大师是打定主意要撬墙角了。
徐默心中记下那个地方。
依旧摇头。
“哎，罢了，罢了！”
见徐默如此固执，甚至说是不知死活，静虚方丈也没有再说。他知道，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强扭的瓜不甜。
说完继续带路。
半路，徐默也见到静空和尚，在远处看过来。
对方似乎也有些不甘心。
但这位胆子比方丈还小，只看不说。
或许，就是因为平日里压抑的太厉害，所以在体内恶果显现时才会那般癫狂。
像是弹簧，压的越紧，弹力越强。
走到千佛崖壁，虽是深夜，但依旧感觉十分壮观。
“若是人工雕琢，怕是得耗费数十年，集千人之力，才能有这般规模。”徐默感慨一声。
方丈笑而不语。
这个时候，他似乎又恢复了原本和蔼慈祥，云淡风轻的样子。
和刚才那个偷偷与徐默商量的和尚，判若两人。
估摸，刚才那个地方，是佛陀无法探测的区域，其他地方，都在佛陀眼下，那自然得把戏演足。
“徐道友，这便是千佛秘窟，进入后，往里走，行六百步，差不多，就到尽头了。”
静虚方丈站在佛窟口冲徐默说道。
他口中的‘尽头’，明显另有所指。
指自己的性命，走到尽头？
有这个可能。
显然，千手佛的真身，应该就在这里面。
徐默道谢，毫不畏惧，迈步而入。
这一刻，徐默似乎看到了静虚方丈眼角闪过的一丝敬佩。
估摸是觉得自己勇气可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入洞。
虽然昏暗，但所见都是精美的岩壁雕刻，栩栩如生，叹为观止。
当中有不少佛传故事，以浮雕图案叙事，当然，这个世界的佛传故事，和徐默那个世界的并不一样。
可有些也是大同小异。
观之，故事的细节也能看出来，只是走到一半，徐默回头望去，赫然发现恐怖至极的一幕。
从前面看，祥瑞和谐的画面，从后面看，却是截然不同。
只见恶鬼狰狞，修罗恐怖，食人吞肉，宛若地狱。更有类似五头六臂鸠摩罗天一般的怪物，毁城灭地，旁边就是尸山血海，那景象，心志不坚者看了，多半会直接吓疯。
就是徐默这种道行，此刻也感觉那本来死物一半的雕刻，仿佛活了一样，乃至耳边能听到凄惨叫声，连绵不绝。
转回头来，徐默调动体内‘灵蛇盘宫’，吞噬心中产生的‘恐’和‘惧’，如此，保持灵台清明，不受那邪门壁画所影响。
继续往里走。
虽然也看壁雕，但徐默没有再像刚才那般，沉浸其中。
这玩意儿，看多了没好处。
就算是有好处，现在的自己，也难以笑纳。
这佛窟最深处，幽静无比，似寒冬腊月一般阴冷。
之间前面有一个高大佛像盘坐，身后是莲花背屏，有千手伸出，仔细看佛像，高有三丈，宝相庄严，只是这里阴暗，所以这庄严之色，也天然带了一抹邪异。
徐默知道，这就是千手佛的本尊。
“有何心愿，可面佛许之！”
一阵低沉佛音响起。
真当洞窟，传扬远去。
徐默先行礼，才问：“敢问佛陀，不食人丹，可成仙否？”
这个比较重要。
徐默想知道答案。
千手佛陀没有思索，直接答道：“自然可以。”
“可授其法门？”
“半部经书，不够。”这句话翻译就是，得加钱。
我加你个锤子。
徐默根本不信对方，倒不是说不信对方说的，这世上有不食人丹就能成仙的法门，是不信对方真的会传授。
到时候真把全部《金刚经》说出来，怕是自己非但离不开这里，而且想死都难。
“可惜，我只有半部残经。”徐默咬死这一点，他想好了，就这么多，想要再多都不会给。
千手佛陀没说话。
对方明显也不会让步。
“敢问佛陀，若凝丹后，跳过元婴阶段，此法可行否？又或者改修脱胎换骨之术，绕路修行？”
这次，千手佛陀似乎思索了一番。
随后只说了一句。
“你着相了！”
徐默一听，心中冷笑。
这话，他也对方丈说过，没想到这佛陀转头就送给了自己。
“着你个头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装什么装。”徐默心中狂骂，但很快转念一想：“等一下，在这件事上，我或许真的着相了。”
徐默算是绝顶聪明之辈。
紫府元婴是前人之路，后人沿路而行，可达终点。
但问题是，当你不想走这条前人之路时，莫非就找不到终点了？
并非如此。
也不应该是如此。
换条路，也可以。
甚至，自己探索出一条路，也没人说不行啊。
徐默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那千手佛陀，反问一句：“敢问佛陀，何为相？”
千手佛陀答曰：“你心中所想，即为相。”
很明显，这千手佛陀很难对付，所知所解，境界极高。
也对，怎么说，人家都是这个世界‘修成正果’的大佬。
没两把刷子可还行？
可问题是，徐默用的，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佛法。
徐默就摇头：“心相是相，物相也是相，我未见物相，便是着心相，也是虚幻，虚幻是无，既是无，何谈着相？”
唰！
对面千手佛陀双目中闪过精光。
这相当于在反驳他，也是在讥讽他，说你刚才啥都没说，问你凝丹后跳过元婴阶段行不行，问你修脱胎换骨行不行，你特么什么都没说，所以，你是虚幻，你是无，你说我着相，我根本不鸟你。
徐默也是想用这法子逼出对方所知道的。
但能不能成功，不知道。
可能，只有一两成的把握。
甚至都没有。
“呵呵呵呵！”
这时千手佛陀笑了。
笑声响彻这漆黑的洞窟当中。
“按你所说，你所求为无，那便别问了，讲经后自行离去便是。”
一听这话，徐默更加火大。
这家伙，想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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