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妈跪在老夫人跟前,扮演着袖子,声泪俱下,“这些年,我同钟妈一道照顾三小姐,要是没尽心尽力,都天打五雷轰的。这才刚回府中,板凳都没坐热,就要扣掉三小姐苑中的用度,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呀,三小姐这种情况,苑子里的用度原本就不能减的。每月那些药材钱,三小姐用的东西又比旁的公子小姐消耗得快,这些苛扣下去,是让三小姐怎么作想……”
宁妈很少在老夫人面前哭的。
所以宁妈觉得老夫人应当也是会听的,毕竟,婆婆跟媳妇嘛,哪能是一条船上的?
尤其是老夫人!
这些年宁妈在府中实在太清楚老夫人的性子了,要挑唆老夫人容易嘞,老夫人原本就不满意夫人!
虽然这次侯爷出事,早前那个朱氏不知去了哪里,但老夫人对夫人嘛,心里始终是有那个疙瘩的嘛!
这趟肯一趟入京,也是为了二公子的爵位,所以肯定是要来的呀!
那日刚侯府,老夫人怎么也要给夫人牌面;但牌面是牌面,私下里可就不一定了!
她还没见过哪个婆婆同儿媳妇好嘞!
宁妈唠唠叨叨说了一通,就想着这次在老夫人跟前先将状告了,只要老夫人发话了,夫人就不好再做什么了呀!她只要解决了这件事,日后看钟妈还在不在她面前装大,而且,年关手头紧,逢年过节,可都是苑里最好捞钱的时候!
要不趁这趟好好捞上一笔,说句不好听的,明年南平侯府什么样子的光景还不知道嘞!银子嘛,当然是先落到口袋里头才是算数的,让她等明年,她可等不了了去!
宁妈继续,“老夫人呐,您可不能不管啊!夫人是不知晓三小姐这处的情况,但万一,这万一要是传了出去,说夫人苛刻三小姐,京中这么多眼睛都看着府中呢,那多难听,总不能……总不能让人说夫人是恶毒继母吧……”
宁妈将她能想到的都说了。
从前日到今日,她前前后后合计了无数多次!
也就在今日了。
要么说宁妈不懂看脸色。
过往这种时候都是有钟妈看堂子,今日钟妈不在,宁妈是不看旁人脸色好坏的。
老夫人之前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了,在这个宁妈说儿媳的时候!
但是老夫人还是忍住,暂时没开口。老夫人对老三苑里的人和事都很谨慎,毕竟,老三不像旁的孩子。老人家对这些特殊的孩子,心里都是有亏欠和难过的,连带着,这种亏欠和难过也都给了她苑中的这些管事妈妈。
老夫人其实并不太区分这两者,所以还是尽量忍着;但当宁妈说到恶毒继母这里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再也挂不住,当即就拍了桌子,“好你个刁奴,竟敢如此诽谤你家主母!”
宁妈愣住?!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我之前有没有告诉你,府中的事都听儿媳的!权且不说这事儿你就听了个耳边来风,你就敢来我跟前挑唆;就是儿媳真要拿谁开刀,我定然都是双手赞成的!”
这些年老夫人是收敛了!
因为南平侯府始终是官宦人家!
但老夫人当年在村里,骂架也是不见胆怯的,又不是不会!
而且,换作旁人倒也罢了,她也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就宁妈这一声“恶毒继母”的,老夫人的火气一下子就窜起来!
宁妈是彻底吓懵了!
从来,从来没见没有主见的老夫人这幅模样过……
“方,方妈?”宁妈吓坏。
“没听老夫人说什么吗?人在何处,心思当放在何处。主母要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管事妈妈吱声。”
方妈说完,宁妈是真的慌了,“是是是,老夫人和方妈教训得是,老奴这是头昏了,眼花了,脑子不清楚了,竟编排到夫人头上了,是老奴眼拙,眼瞎!”
“滚出去!”老夫人是听都不想再听了。
若不是老三苑里的,老夫人都想叫人打发走了!
这宁妈原本也不是侯府的人,后来是特意为了老三找的,看面相都不像其余几个苑中的管事妈妈省心!
“儿媳呢?”老夫人问起。
方妈应道,“夫人出门去了。”
“去哪了?”老夫人奇怪,平日里儿媳要是出门,都会问她一声要不要同去,这次是没有一道。
方妈思忖少许,“好像是说夫人的表姐,鸿胪寺寺丞夫人一道听戏去了。”
听到“表姐”这两个字,老夫人眼中要多嫌弃有多嫌弃!赏梅园里那个丫头,印象深刻,怎么会记不得!
“等等,你是说,儿媳同那个什么表姐一道看戏去了?”老夫人一万个不相信。
方妈点头,“是的呢~”
老夫人是有些懵了!
*
城西戏台。
“黄鼠狼给鸡拜年,你约我看戏?”司芳轻哂。
阮陶原本茶盏都要端起来了,瞬间,又皱了皱眉头,轻声叹道,“说话做事呢,都要走脑子,不要脑子一热,什么都瞎说一通。就算我真是黄鼠狼,你也没讨好处啊。”
阮陶还是将茶喝了。
“你还真喝得下?”司芳眼中都是不屑。
“今日来看戏,自然是戏要看,茶也要喝,茶钱都算在里面了,不喝也带不走。”
司芳摇头,“你是南平侯夫人,还缺这几个茶钱?”
“缺呀~”阮陶话中有话,“人不都这样吗!缺少什么,越觉得什么刺激。”
司芳指尖一僵,脸色就有些变了。
阮陶继续道,“飞蛾扑火不也是一样道理?你同它说,别扑,火会烧死你,危险。它觉得它没扑过,你凭什么说会烧死它!所以它还是去了!你说它最后后悔了吗?后悔也来不及了呀,火这种东西,沾上,就离不开了呀!”
司芳脸色越渐苍白,“阮陶,你什么意思?”
阮陶笑了笑,“听个戏而已,能有几个意思?这听戏同听曲不都一样?唱得好,就将人关在戏里,曲子里,出不来了。但曲终还会人散呢,戏也会散场。等散场了,无论下一场来得是谁,这戏还得唱一遍呢,哪有几个意思啊?”
司芳放下茶盏,直接起身气哄哄走了。
阮陶没有起身,也没有追,继续慢悠悠磕着瓜子。
戏班子老板连忙上前,“侯夫人,这,这是?”
阮陶笑了笑,宽慰道,“她觉得唱得难听,非要先走;不过不打紧,我还听着呢。”
戏班子老板:???
阮陶目光看向戏台上的伶人,有一人目光跟着司芳离开的方向去了。
阮陶磕了口瓜子,忽然礼貌笑了笑,“老板,买下你们这戏班子要多少银子?””
嗯?老板以为听错。
“我有个朋友,他一直想做戏班子生意,我替他问问~”
*
成衣坊内,曾二连打了十二个喷嚏。
“你刚才说什么,没听见。”曾二喷嚏得头疼。
小厮上前,附耳。
曾二眼珠子险些没瞪出来,“什么!买戏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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