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年身子往前倾了一点,敛眉垂首紧张兮兮,逗得他轻笑,“你随意些,我不厉害的。”易欢尝试把头抬起来,看到灵修和善的脸庞,瞬间有了底气,欢快地说道:“主子,奴一直羡慕宫外生活,感激您的收容。”街市吵吵嚷嚷,少年的心早跟着商户的叫卖声飘走了,“出去看看吧。”
“嗯?”易欢迟疑。
“长安繁华,要亲眼见过才好。”面前的人行礼退出去,嘴角飞扬抑不住得兴奋,而他等人走后微微掀起帘子,透些凉风。
红叶在院里翻医书,见他带人回来,抬头问:“这是?”柳灵修停住脚步,“不忙认识,你病诊的怎么样了?”他想红叶性子冷漠,绝不会对一个少年上心,果然,她不再追问,叹息一声,“有点麻烦,要时刻不离人地照顾,爷孙两个相依为命,很可怜。”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她有悬壶济世的心,可名义上还是柳府的人,做事要先得个首肯,灵修了然,痛快地放了金翎剑,“既然遇上了,能帮的就帮一把,你只管诊病,其他毋须顾忌。”红叶闻言,会心一笑。
采薇听到声音迎出来,见易欢微微错愕,“公子,这是哪家少年?”灵修搭上他的肩膀,“宫里来的,娘娘体恤特赐,以后就在咱们家了,采薇你带他。”
“有劳采薇姐姐教导了。”易欢乖巧地样子极讨人欢心,与目中无人的红叶相去甚远,采薇满意不已,“好好好,我身边正缺个帮手。”红叶在旁听着,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倚靠花篱幽幽道:“你平日最讨厌人多,亏得是娘娘赏赐,到底府里的人不合心,总得是宫里的人才好。”灵修笑着瞧她作,像这样放肆一些才有个女孩样嘛。
易欢不知所措,采薇安抚道:“她说话不用在意,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着拉人进了屋里。灵修大笑拍手,“采薇一向敦厚,都被你逼得骂人了。”红叶也笑,“只能说她也有装累的时候。”
“你厚道些吧。”灵修骂一句也回房里,铜盆已备好热水,他把手泡进去,温热解乏,接过采薇递来的白手巾,细细擦拭。“方才小姐身边的银杏来过几趟,问您回来了没。”
“应该是为着明日进学的事。”灵修苦恼该如何向妹妹解释,今日没来得及问问方公谨,不知道他和太子怎么打算的,正想着,从窗户里瞧见一抹鹅黄穿过蔷薇架,“哥,你回来了。”阿言进门看到易欢的瞬间呆愣住,灵修以为她被男色吸引,笑道:“进来啊,你有我这个哥哥,还能被其他男人迷住?”听到哥哥打趣自己,柳言尴尬一笑,很快神色恢复如常,和善地问道:“这位是?”
“易欢,娘娘赐的,以后就在咱们家了。”他倒先坐下,随手一指就算介绍了。
阿言盈盈施礼,“易公子好,请莫嫌府中鄙陋。”
易欢低头,“小姐折煞奴儿了,命由主定怎敢嫌弃。”
“那让采薇先带你安置一下。”几番客气,等采薇带着易欢走远了,柳言突然变了脸色,拉着柳灵修的衣袖,“哥,他一身的脂粉气,你怎敢带回家里,倘若父亲知道……”
阿言这话使得他心中一阵紧张,无辜道:“娘娘赏人,我有什么办法?”
“你拒绝啊。”
“呵,你当我是方丞相嘛。”坚持不受封不受赏,皇上也不恼火,反而极尽礼待的,整个大燕,只有方相,原是佩服他们君臣同心同德,不须外物装点,不想阿言却误会他在嘲讽方丞相,急得红了脸,争辩道:“方世伯一心为公,品行高洁才有此殊荣,哥哥你该见贤思齐,怎么能说这种话。”
灵修话一出口便有悔意,妹妹单纯,不知做好人需要资本,现在气得要哭出来,忙连连认错,“我哪里不敬重世伯,哪里不想和世伯一样,可我该如何谢绝娘娘好意。”他佯装苦恼,果然一示弱,阿言不忍心再责怪,语气柔和很多,“娘娘不知咱家的规矩,明日,过几日咱们再向娘娘禀明原由,她会体谅的。”灵修听着妹妹的话,心中大骇,他还记得无常的叮嘱,虽然皇后看起来平易近人,也没有把她想得这么好,领导总是小心眼的,妹妹的单纯像极了太子,明知道这样不好,却不忍心做那个打破梦境的人。于是他只愣了片刻,在阿言看向他的时候,马上微笑着支吾道:“你说得有理,可也许父亲同意了呢。”柳言像听了个笑话,毫不在意地说:“你还不了解父亲嘛,他不会让易欢待在府里。”说着端起茶盏,才抿一口,终于想起正事,又赶紧放下,拉了哥哥的衣袖,“晌午宫里传旨,让我进学。”
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阿言有这么个小毛病,一紧张,就会下意识的抓些什么,眼中闪烁着不安与期盼,像只无辜的小兔,惹人怜爱,他拉着妹妹的手,故作轻松,“我知道,寒儿也去,咱们做伴多好啊。”
“我学识浅薄,怕会辜负圣上期待。”阿言眉头微蹙,有种好学生上考场前的紧张。许是皇子们都大了,太傅甚少管教,更不必说几个插班来的小丫头,轻劝:“毋须忧虑,没人考你,而且我妹妹是人见人爱的。”她笑着撇嘴,“哥哥,你就会哄我。”
阿言还要再问,红叶打帘进来,“平之,老爷叫你去一趟。”小丫头不爱规矩,自他说过,就真的改了口,阿言见怪不怪,只问:“可有说什么事?”见红叶摇头,双眉微蹙攥着手帕,轻声道:“怕是为着易欢,哥哥,我跟你过去吧。”
“哎呀,你别操心了,我保证不管为什么,都不惹爹爹生气。”灵修再三保证才哄着阿言离去,这个妹妹,太容易神经紧张,小小年纪总愁眉苦脸的,也不怕长皱纹。如此被记挂,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会享受,可他只觉得累,以后还要一起读书,怕是少不了麻烦。
穿过蔷薇的馥郁,独自来到书房,一进门感受到氛围的沉重。父亲端坐桌前,铁青着一张脸,似乎就是在等他,他稳住心神乖觉地上前作揖,“父亲安好。”
“我不好。”柳大人赌气般把这三个字又重又急地吐出,胡须还随着呼气抖动。
“父亲,为何啊?”
“还跟我装糊涂,楚氏一赏,你高高兴兴地把伶人带回家,你知道同僚都怎么议论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嘛?”弘毅对桌子狠拍,气恼的样子吓得灵修微颤,有个□□强硬的父亲真让人头疼,“父亲息怒,您听我解释。”他努力做出可怜样,大脑飞速运转,“娘娘赐人,儿子本也不想收的,是太子相劝,我想其中或有隐情,才同意。”
“太子?”柳父一听,态度有些缓和。灵修忙点头:“是啊,太子有个近侍,叫合欢,自幼服侍殿下。”
“那又如何,你怎能和太子相比,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父亲莫急,儿子怎么敢耽于声色享乐。那孩子性子活泼,不喜宫中生活,合欢为此愁苦,连带着太子也烦恼,这才托我照顾。您知道,太子一向体谅臣下,不会轻易开口,孩儿自知违背了父亲教导,可为君分忧是尽臣子的本分,请您责罚我。”说完大义凛然地垂头跪下,有种听凭发落的慷慨。柳弘毅看着他沉默良久,声音竟然有点哽咽,“你我先是臣子,再是父子。起来吧,地上凉。”习惯了他强硬的态度,忽见他目光躲闪,笨拙地掩饰对儿子的关切,灵修心中涌起酸楚,暗愧不该骗他,起身后扶上父亲的胳膊,承诺道:“您放心,儿子不会做错事。”
星星点亮夜幕,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唱着安静又轻快的曲调。他蘸着墨汁挥毫,笔尖触到纸张就晕开一些,明明今天说了很多鬼话,心里却平静得很,是男是女,在哪里生活,有谁有缘,都不重要,反正逃不了笔墨纸砚。当初怕堕入畜生道才答应白无常不轻生,现在想想也不必,写字须得黑白分明,可做人嘛,活下去就好。ýáńbkj.ćőm
二更天,小公主仍然很精神,一想到柳郎便兴奋地满床打滚,皇后将她揽在怀里,“你父亲准你读书,开心啦。”这一问燕安没有回答,反泄了气,蔫蔫倒在母亲的怀里,“怎么?”
“父亲让寒姐姐给我伴读……她和柳郎有婚约,我……我也喜欢柳郎。”燕安垂头丧气,越说声音越小,皇后抚摸着她的后背,宽慰她:“婚约而已,无需在意。皇上一到南书房,你的嬷嬷就赶过来找我,谁知我过去,已经有人为你解围了,他愿意护着你,你该开心才对。”燕安固执的犹疑,“可是父亲总向着寒姐姐,他知道会不高兴的。”皇后搂着心肝宝贝轻笑:“傻孩子,你父亲最疼的人只会是你。”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一梦闲人更新,第 12 章 收伶人柳父震怒,知进学阿言担忧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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