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转念,平安,怕是难了,妹妹柳言死于政斗,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死于政斗,这几日,她总待在相府陪寒儿,还没机会同她好好聊一聊。皇后的青睐、萧睿与她的传言、还有和澈的约定,他突然觉得,相对而言,妹妹这局要难解很多,可父亲却把心思都放在他这里,娶不娶公主有什么要紧的。他越想越郁闷,直至三更时分才朦胧睡去。
夜深了,雨点噼里啪啦打上小楼,风吹进来,湿漉漉的,两个女孩子在昏黄的烛火中静静听着雨声。
“寒儿,你真的舍得吗?”阿言轻声问,连日陪着就是怕寒儿伤心坏了,却没想到,她还是决定出家。
“不舍,哪有得。”寒儿清冷一笑,“明日设坛拜了祖师,我就不回来了。”
“乾元宫离得不远,不回来我去看你就是了,可我还是觉得咱们能一起成婚、一起儿孙满堂才好。”
“这两日心不在焉的,想谁呢?”看她出神的样子,寒儿挑眉。
“你别瞎说。”阿言羞得跑回到床边,寒儿也跟过去,继续逗她:“我可不是瞎说,那天你的荷包被我瞧见了,金黄色的,上边还用紫色丝线绣了个‘睿’字,难道不是他?”见她依旧低头沉默,寒儿才正经起来,“你快说说发愁什么,我也好给你出主意。”
阿言抬起头,轻声问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萧睿吗?寒儿皱眉,若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阻止,可现在阿言好不容易开心一点,她有些不忍心了,撇嘴道:“不怎么样,你喜欢他,就因为他那日救下你吗?”
大约别人都这么以为,二殿下英雄救美,柳小姐芳心暗许。
“不是啊。”阿言微笑摇头,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他总透着阴鸷之气,性子又暴躁,我看到他就浑身不舒服。”
“但,也许就是因为你们都不喜欢他,才让他越来越孤僻呢?”
“我的女菩萨,你要说什么?”
“我想问,他为什么不受娘娘喜欢?”阿言小心地问。
寒儿躺下,“因为皇后生他的时候受了很大的罪,在扳倒韦相的关键时期,被韦贵妃暗害,孩子难产九死一生,此后她就不待见这个孩子,鲜少问津,照顾睿的宫人也越来越惫懒,常常不知人跑去了哪里,若有人问,就随便诌一个,但一般也没人会问。”
阿言哪里听得了这个,竟然难过的落下泪,“好可怜。”她不动声色地悄悄擦掉,也躺下来,担忧道:“这几天娘娘待我格外用心,言外之意,像是要我做太子妃。”
太子妃。寒儿心中一紧,淡淡开口:“放心吧,太子不会选你为妃。”
“真的?”
“当然了。”
阿言“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思绪渐渐飘回到二殿下宫门口的小道上,那天她忐忑地徘徊徘徊,佯装散步,终于他走来,周身遍布阴郁死寂的气场拒人千里,与宫中各处地热闹对比鲜明,他开口便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殿下安好。”见他点头,阿言继续说道:“贸然来此,答谢殿下相救之情。”
“嗯?”二殿下还是冷面冷声,毫无波澜,她拿出荷包说:“我绣了一个荷包,以表感激。”那人紧紧盯着她手里小小的绣品,问:“你可知道七夕送男子荷包意味着什么?”她怀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勇气,坚定地回答道:“意味着,表明心迹。”结果,却被他激动地打断,“你,住口!”萧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吞吞吐吐道:“我不需要这个。”
“殿下不敢收吧?”阿言赌气质问。
“我……”他被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惊得呆愣在原地,而阿言却轻蔑地瞟他一眼,错身而去,七尺男儿原来也怯懦软弱。“柳言!”他声音颤抖,“为什么?因为我救了你,还是因为你可怜我。”
“我是为我的心。”她衣袂飘飘,发丝也有些松散,“看到殿下独自离去的背影,阿言心中涌起一股与您同行的冲动,这冲动让我不断提醒自己的身份与女子的矜持,才能一次次承受这份悸动带来的落寞,您可以不接受也无须忧虑,阿言不会纠缠。”她将心里话一股脑倾吐,失望地朝呆呆的萧睿施礼,低头欲走,被他拽住。
“我记得抱住你的感觉,我记得你的气息,也记得你身上温暖的香味。”萧睿皱着眉,眼睛被爱情赋予了光亮,“你既选了我,我发誓,定不负你。”阿言一遍一遍念着他说过的话,幸福的泪珠默默从眼角滑落。世人皆道二皇子萧睿面冷心狠,性情乖戾,是个活阎王,可阿言见他第一眼,就爱上了,他什么时候才会娶了我呢?
国师进宫。
灵修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寒儿,居然是这样的尴尬。
皇上皇后急召他们去紫宸殿,入座后,看到睿已经来了,传说中的华阳真人也在,他头戴黄冠,头发乌黑浓密,胡须顺直,目光炯炯有神,彷佛天下人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果不是那身穿扮,谁也不会把他当作道士。国师身旁还跟着位手握拂尘的道长,这道长好生眼熟,他定定地盯着看,皇后轻笑,“灵修也觉得寒儿这样子新奇?”
寒儿!他霎时间觉得天雷滚滚来,劈得他外焦里嫩,脸胀红,说不出一句话来,满脑子都是,她怎么做道士了,是我害了她吗?
萧澈见他不说话,忙替他答道:“前儿还是好妹妹,今日便要称一声道长,换做谁都是不情愿的。”
皇上的脸色明显有些阴沉,殿中气氛古怪,他隐隐感到不安,如坐针毡般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皇后倒是心情不错,指尖点着他们说:“你们俩,只想着哥哥妹妹,我就不信,等会儿奇来了,也这样。”
萧睿乖巧一笑,讨好道:“母亲,我们自然不敢跟太子比,您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啊?”
“你瞧,我这个儿子,最没耐心的。”皇后笑着同国师讲话,国师略略点头,“娘娘,三殿下年岁尚小,如此正是少年本色。”
什么少年本色,你家少年宅在家里不出门。灵修腹诽,对这个国师,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听说他当初治好皇上和太子的病,才被奉为国师,可太子这身子哪有好的样子,还油嘴滑舌,真讨厌。
“哎呀母亲,您先告诉我呗。”萧澈继续磨着,配上圆嘟嘟的小脸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皇后依旧笑,“等你哥哥来了,就知道了。”
正说着,太子协同一位贵女姗姗来迟。跟的是,平吉郡主高新柔,溪南王高盛之女,年方及笄,鹅蛋脸白皙温和,眼小而娇媚,气质娴静仪态万方。
灵修皱起眉头与萧澈交换了眼神,早听说溪南王送女入京,一来便安排住进东宫,其用意不言而喻。
皇上问道:“郡主来了两日,宫里可还舒心?”
“劳陛下记挂,太子殿下安排周到,新柔一切都好。”含娇细语,大有江南女子的柔婉风采皇上满意点头。
两人寒暄之际,太子看向寒儿,“还未曾恭贺道长得收新徒。”
国师一笑,“谢殿下,以寒不算新徒,如今只是住到观里,专心随我修行。”
皇后将话打断,亲切招呼道:“新柔,你且去后殿等我,我们说会儿话。”郡主屈膝行礼,依言退下。
“今日连国师都召进宫了,叫你们来,是一起商讨太子妃的人选。”
灵修心中一紧,阿言应该在此列,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避过她,思量之际,就听太子说道:“母亲,儿臣不愿成婚。”一时殿里静悄悄的,他不卑不亢继续高声道:“孩儿不愿将天下的好女孩拿来挑选,更不愿把婚姻是做维系权力的工具。”
他态度强硬,一字一句都是对上位者的控诉,双方沉默地凝视着,互不相让。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国师率先打破沉静,悠悠“殿下莫恼,贫道占出,您身体羸弱,唯有大婚方得解,陛下这才为您安排。”
“生死何足惧,难道为了我的性命,就要赔上无辜女子的一生。”
皇后听他说话时,恨恨的捏紧拳头,面色铁青冷声道:“太子不要任性,娶亲不只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国家的臣民,储君无后,国家根基不稳,就会人心惶惶,你难道让我们把国家交给一个无后之人。”太子淡淡地回应:“母亲,天下人需要的,是一位仁爱的君主,而不是能生孩子的君主。”
“天下人需要君主,也需要国母。”
太子无动于衷,不慌不忙地应对:“母亲,您会这样讲,是因为您嫁给了父亲,您享受爱情的滋养,而不是应对乏味的婚姻。”皇后被他噎住,怔怔得不说话。皇上用手肘轻轻碰碰妻子,示意她不要再讲,沉声劝道:“没有人逼迫你,你大可以娶一个你喜欢的太子妃。”
“可是,父亲,她不愿意嫁给我。”萧奇说完满目颓然,不一会儿剧烈地咳嗽。寒儿要过去,灵修已先一步过来撑着他的身子,暗暗为他松了口气。皇上紧张得起身,回想起国师的叮嘱,不敢再刺激他,急得手指发抖,安抚道:“奇,不婚也无妨,无妨,别急,别着急。”皇后见丈夫这副样子,不动声色地扯一把他的袖子,着人将太子送回东宫,遣退众人。
“陛下真要由着他的性子?”
皇上两手背后,慢慢踱步,“你也看到了,奇儿这样,要不……”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皇后的神色,皇后揶揄道:“果然在陛下眼中只有方家的孩子能当得起国母。”九五之尊挨着妻子坐下,揽过她的肩,轻声哄道:“你又来了,是太子喜欢寒儿。”
“所以,您也觉得可以把奇托付给她?”这一问,得到的只有沉默,皇后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寒儿原是个好孩子,可这些年她性子越来越孤僻,我们是看在眼中的,别说孝康仁皇后母仪天下的风采一点儿没沾染,就连她父兄容人的雅量也没学到。奇若不是太子,有个才艺卓绝的王妃放在府里是桩美事,可他是太子,他的妻子是要爱万民的。”
“寒儿的确清高,可奇爱的就是她这份清高,不然,我们的孩子怎么办?”皇上情真意切,此刻的他只是担心孩子的老父亲,为孩子的病情烦闷不已。为父至此,皇后也有些动容,安慰道:“奇重情,国师要他大婚,就是说他放下寒儿,病才能好。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要帮他。”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一梦闲人更新,第 19 章 以寒决意出家,太子拒绝选妃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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