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乔伊娜长长吸了一口气。
这个念头在头脑里盘旋了几秒，让她手脚开始冰冷，周围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乔伊娜语气有些颤抖，扪心自问，以她的手段可以毫不费力的做到这一点。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下这个决心，去触摸那个毁灭性的按钮。
犹豫不决可不是女王的一贯作风！
以往敢惹她乔伊娜·菲斯，无论对面是何人，她都会果断地给出答案。手段血腥的杀戮或让对方在自己强大的实力下屈服，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今天是怎么了？
杀人连眼都不眨的她，心头狂震不止……难道杀掉几个人还是几万人有什么区别吗？
时间不多了，她要尽快下决心。
“女王，我这里有主人留下的一段话，但我不敢擅自偷听。”东方路忽然说道。
“嗯，主人的话……什么话？快告诉我！”
乔伊娜忽然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眼睛放光，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光屏上很快出现了黑发在空中乱舞的身影，正是如往昔一样飘逸的诸葛云，这是一段只有几秒钟的短视频。
与乔伊娜记忆中一样，诸葛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身上还穿着最后一次见到乔伊娜时的衣服，显示出这是在离开时传送给东方路的讯息。
“我将带领你们进入新世界，自由的世界……你们没有看识过毁灭后的虚无，不会懂活着有多难。犹豫不决只会带来无尽懊悔，活下去，这些人才有未来……”
“没了？”乔伊娜一时间没回过味儿来，愣了一下，转头问东方路。
“没了。”
“唔——”
“活下去……才有未来？”
“啊！”
乔伊娜懂了，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僵硬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上牙嘴唇紧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简单的几句话话，没有冗长的术语或歧义，但意义重大。
诸葛云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显然是故意留给乔伊娜的“锦囊”，诸葛云早就料到乔伊娜会在某个节点上犹豫不决了。
乔伊娜很想现在就联络一下诸葛云，问问他这些话的意义是不是与自己的理解一样。
但几个小时前她就试过了，根本无法联系。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乔伊娜转头看着东方路，柳眉倒竖，后者的冰冷面罩上映照出她有些愤怒的脸颊。
“这是主人设置的时间，他临走前告诉我，到这时刻才能让你知道。”东方路的回答自然而明确。
“哼！”
乔伊娜白了东方路一眼，沉默了。
她脑中空明一片，忽然闪过一句话：不要挑战人性！
这句话千真万确！
在这个特殊时刻，乔伊娜不得不面对这样难以面对的事情，她的人性受到了挑战。
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诸葛云曾经的心情，为什么对方很早以前在双山山顶，他会说那些漫无边际的话，她现在也能清楚记得其中一句——“总会有人按下那个按钮的。”
当时，她还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些话蕴含的意思何在。
现在，她终于懂了，这个影响近几万人生死的决断，主人交给了自己！
弩之不觉间，她身上开始冷汗涔涔，这决定毋庸置疑，意义太重大，剩下的数据能达到多少，就决定在她的一念之间。
但，主人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仿佛他早就透过时间的窗口窥视到了未来！
“那么……现在您的决定是什么？”东方路一丝不苟地问道，冰冷的面罩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还未查明确切位置的人口，还有多少？”乔伊娜问。
“大约四万人吧，算上无法赶到集合点的人……嗯，还有来不及搜救的，应该接近五万了。”
“五万人？”
“是的，保守数字。终归会有躲起来，还没被我们侦测到的家伙。”
“不管那些人了，让他们死在外面。”
“您的意思是……？”
“不留活口。”
“明白了，那么派什么人去执行呢？”
“剩下的血族和狼人，他们是……最佳人选。”这个问题很简单，乔伊娜连想都不想就说了出来。
“明白了，他们的确是最佳人选。”
“对了，把集合点的无人机分一部分出来，算出最佳路线，去找那些人。再派遣地面部队做好准备，定点清剿，集合点周围十公里外不许有人类！”
沉思片刻，乔尹娜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说完这些话，她只感觉到后脊梁都渗出了冷汗。
在主人所说的“最后转移”时间前二十分钟开始倒计时，不在这个范围的人，将全部清除。
不过，乔伊娜还是尽了自己最后的努力，为这些人保留了生命通道。
她告诉东方路：能找到多少算多少，能带走的人类就带走，要用尽一切办法，这个消息务必让所有地面上的人类知道。
她不是圣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当终极的按钮被乔伊娜按下后，她头也不回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古铁城的地下设施庞大恢弘，不愧是无面战神经营了几十年的遗产。
所有士兵都被派出去了，无数空荡荡的设施里仅剩不到二百名技师和工作人员。
转过巨大的中央通道的时候，乔伊娜背后忽然生出翅翼，突然加速，双脚一蹬飞出窗外，直接向着北部边连片的实验室飞去。
当她重新落地后，眼前是一扇锃亮的合金大门，按了几个密码后，门开了，乔伊娜走了进去。
这里是古铁城众多实验室中的一个，几乎未受到任何毁坏，保存很完好。
无数培养皿都空着，只有中央的两个还亮着灯，滋滋的电流声从培养皿的顶部设备处传来。
这两个培养皿是十四个小时前被苏哲调试好的，现在被智脑程序接管，里面分别装有大约一吨重的高浓度营养液。
智脑根据数据情况，每隔几小时向其中注入三百克灵草汁液混合液。
“啊，乔伊娜！”
“你怎么来了。”
听到闸门开启的声音，一个带着厚厚眼镜，形象有些邋遢的人迅速从杂乱的设备中站起，快步向乔伊娜走来。
“龙平博士，他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复苏的迹象？”
在苏哲奔赴沙城的时候，乔伊娜立即把龙平从矿山城的基地里接到古铁城上。在这之前，他一直在与苏哲研究如何利用“石水”和血液净化病毒。
龙平推了推眼镜，摇头道，“没有，完全没有。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平稳，但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哦，是么……真是辛苦你了。”乔伊娜冲龙平点了点头，目光就落到了培养皿上。
遵照诸葛云的吩咐，在他回来以前，乔伊娜没让龙平做任何其他处理，仅仅是维持着培养皿之人的正常生理水平，分析身体数据。
龙平一边跟上，一边问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离开了，而且还如此紧张？这里感觉空荡荡的。”
“嗯，空荡荡么……再过一段时间，主人所说的异界交汇将会发生，这里很快会人满为患的。”乔伊娜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说道。
“人满为患？呃……这是什么意思？”龙平眉头一皱，在这个时代，他见识到的怪事已经太多了。
之前他虽然一直埋头在研究室里，但多少还是听乔伊娜和苏哲谈过类似的话题，只是一时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乔伊娜也没有立即回答他。
她的目光顺着培养皿的亮光看去，蓝盈盈的液体映照出里面的躯体轮廓。
第一具培养皿里面是一个的少女，浑身如羊脂白玉般洁白无暇，此刻，她的双目紧闭，躯体静静漂浮在其中。
她的背后有无数透明的丝线，像水母触须般垂落下来，偶尔一荡一荡的。
乔伊娜靠近了一些，手上发出蓝光，培养皿里的丝线顿时颤抖了一下。她早就知道，任何能量刺激都会让这些触须变成乳白色，并轻微抖动。
她只是想看看小武的身体反应，这种反应还算正常。
只是她的身体基因几乎被完全改造了，智脑的数据显示，小武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接近于7级变异体。
对着培养皿里的少女看了片刻，乔伊娜的双眸中不觉闪烁出晶莹。
“小武……”
“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
“……”
乔伊娜呢喃着，用手轻轻触摸着培养皿的外壁。
她一直在自责，为什么在古格山脉的时候没有保护好小武！
如今，看到她这幅样子，乔伊娜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就这么静静待在培养皿里，如果主人不回来，谁也不敢动她。
乔伊娜伸手抹了下眼角，怔怔呆立了一会，然后转身向另一个培养皿走去。
另外一具培养皿里是一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他的脸上有几道非常明显，又深又长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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