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被谈话的场景也挺好：她一人坐着，那三人站着，面前还有一杯温度适宜的奶粉。
赵研究员开场直入主题：“那个老头侧脸上的一枪，谁打的？”
赵琳：“……”
停顿几息，看王明戈：谁打的？
王明戈摸鼻子，被赵琢瞟了一眼后迅速放下手。
“侧脸一枪，眉心一枪，
侧脸那一枪用的是女式手枪，斜穿，一看就知是新手……
眉心那一枪，近距离击发，明戈，是你开的吧？
你一向爱打心脏，为什么要打头？想掩盖什么？
所以，琳琳，你从哪里拿到的枪？”
不等赵琳想好说辞，他又转向了陆轲：“小六，张叔说你解决了暗哨后，从前面突进，你有抓到活口的机会，还能让炸弹爆炸？
说，你为什么要引爆炸弹？
你引发爆炸又是要掩盖什么？
爆炸现场的木制碎片来源于哪里？
樟木，那是南方的木材，北方即使有，也不会用到一个破旧的学校里……”
六哥也摸鼻子，赵琳和王明戈都低头。ýáńbkj.ćőm
赵琢继续：
“小六、明戈，
王伯父说你们只用微不可察的一点消息，就揭开了祖父和爸妈即将要遭到迫害的黑幕，你们俩的敏锐度，什么时候比王伯父和陆大哥还强了？
我的衣服，是谁提前准备的？
咱们家的家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炳写的数学笔记里，有两种是我原来写的解题思路；
秦霞的那个灯笼，用的正丹红纸是海城冉家染的，
昨天喝的那瓶酒是祖父的收藏……
琳琳，你把咱们整个家都搬来了？
说吧，
别企图用糊弄伯母和林姨的话来糊弄我——”
赵琳：“……”
端起面前的奶粉，一气儿干了，谁冲的？撑死了！
再端起清水慢吞吞喝起来漱口，边喝边从杯口的缝隙里看她哥，
赵琢也不急，在沙发上坐了，还抬手让明戈和六哥都坐。
明戈和六哥都自觉，不坐沙发，坐了赵琳身旁的桌子，
然后谈话现场的人员配置从一比三，变成了三比一。
赵琳开口，开口先胡说八道：“哥，我打算用神学解决科学问题……”
然而，话刚开了个头赵琢就两步上前，做了个跟当时的明戈和六哥相同的动作：把她上上下下的摸，
再说相同的话：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随即又把人抱住沉声说话：“好了，不说了，以后你都不要管，有大哥，有明戈，还有小六……你好好养胎……”
好好养胎，好好养胎的结果就是，赵琳切实体验了一把被人当成祖奶奶的感觉：
姑姥娘、表舅妈每天跑一趟，
韩苏叶、翠红、美华几人一早一晚的露个脸，
秦霞认认真真做三餐，
姜茂云、赵海青谁的有空溜达一圈，
小路和成杨几个小屁孩还去池塘里偷了荷花送过来，
村里的大娘婶子嫂子们也隔三差五地过来问两句……
王明戈和陆轲三下五除二地处理张叔留下的工作，争取每天都往家赶，
赶不回来也不要紧，现在还有个亲哥每天一早一晚地陪她散步。
亲哥把陪她之外的所有时间全用到了教导周炳上，大伙儿都不知道周小炳同学，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去石灰厂上班了的。
周炳刻苦又有天分，赵琢完全不用像当年教导王明戈那样拎着教杆上，
赵琳都觉得他哥这趟休假，除了荣获了“舅舅”的头衔外，就是赚了枚学生，天天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还师徒共乐，欢从井邑盈。
三十五周的时候，林姨说什么也不让她再住在村里了，还找了蹩脚的理由说明戈和陆轲两头跑太辛苦，说张叔不在家她自己害怕。
可是，赵琳去，赵琢就得去，
赵琢去，周炳就得去，
周炳去，秦霞肯定也想去，
再加上个左不放心、右也不放心的姑姥娘，
林姨家那房子哪能住的开？
陆轲发挥他八面玲珑的本领，在距离玉棉第一医院不远的地方租了个相当不错的院子，然后稀里糊涂的一通收拾后，一大群人住了进去。
距离预产期还有三个周时，赵琳觉得她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肚子大的吓人不说，脚还肿的连鞋子都穿不进去，身子又沉又累，每走一步都觉得遭罪，娇气的毛病开始犯，闹情绪。
王明戈干着急没办法，把手里的工作都扔给六哥，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
赵琢每每都是看两眼他妹妹的肚子，再看一眼王明戈，目光深邃、幽深，所有人都替明戈兄汗毛倒立。
赵琳开始跟林姨磨蹭，说想直接剖宫产，林姨哄不住，就跟海城打电话，跟福省打电话……
然而，没等她婆婆赶到，也没等她妈妈做出应对，这位在当天晚上就见了红。
一院子人惊慌，赵琳却神奇的冷静了下来，催着王明戈帮她洗了个头洗了个澡，再很淡定地往嘴里扔了两颗药丸子，坚持到天亮才步行去了医院。
王明戈是真怕，看着产房的门在眼前关上，从来都不知道“站的不直”为何物的人，身子晃了一下，靠到了墙上，
又换来了其舅兄意味不明的一眼。
他开始咬指甲，
里头的哭喊声起他红了眼想往里闯，
被护士喊住，他抬手就往后腰里摸……
陆轲看烦了，将人拽住，问赵琢：“我把他打晕？”
赵琢：“你要打算以后所有的活都自己干，那就打。”
陆轲：将抬起的手放下。
周炳：所谓四两拨千斤、一语道真谛，就是师傅这样的，他要好好学习。
秦霞扶了姑姥娘在长凳上坐，老太太坐不住，忘了打击封建迷信的事，合了掌东南西北胡乱拜：“乖乖哦……观音菩萨保佑，老天爷保佑，玉皇大帝保佑、送子奶奶保佑，土地奶奶保佑、灶王爷保佑……”
赵琳的身体条件好，平时的饮食锻炼也合理，再加上有祖父的药丸子打底，生产算是很顺利。
八点，林姨出来说一切正常，让他们都到一边儿呆着去，
九点，林姨再出来说宫口已经开全，母子都很好……
十点，两个护士打开了门，一左一右各抱着一个襁褓，喜气洋洋，
同时开口：“谁是赵琳的家属？恭喜，恭喜，两个男孩，母子平安！”
“我——”三道声音一同应。
“两个男孩儿——”再一同说，
不过标点符号不一样：一个是叹号，一个是问号，还有一个是句号。
太整齐划一，两位护士被震了一下才意识到问的太笼统，赶紧再具体了问：
“谁是赵琳的丈夫？”/“谁是孩子的父亲？”
“我——”这次有两道声音回答。
护士迷糊，拦住欲往里闯的人，“到底谁是？”
“我，”王明戈脚步不停，抬手指后面，“孩子给他，他俩——”
“琢哥，咱俩一人一个？”六哥笑着接过左边的那个，左为上，这个应该是老大。
赵琢不说话，但笑着接过了另一个，一眼他就看出这个长得像他，。
“两个男孩儿啊！姐夫真可怜……”秦霞替人惋惜半句，接着就往里冲，“快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老太太继续忽略打击迷信的事，双手合十，还愿：“谢谢观音菩萨，谢谢老天爷，谢谢玉皇大帝、谢谢送子奶奶，谢谢土地奶奶、谢谢灶王爷……”
就周炳一个正常人，反正也挤不进去，对吧？推推眼镜，听老太太念叨，然后他惊奇地发现，老太太许愿的顺序和还愿的顺序竟然丝毫不差！
理性思维强大啊！难怪师傅是天才，原来遗传于此！
了悟间，他看见了邓女士和一位高大魁梧穿军装的男人一同走来，男人的肩章和领章上都有橄榄枝，身前身后还各有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
这阵势——
周炳愣了一下就明白，想张口叫人，未发出声就被邓女士抢了先：“小琢，小六，不许打我家小熊和小鱼的主意——”
周炳：邓伯母，您错了哦，两个男孩儿，兆钦哥取的这小名儿不适用。
——时间：1974年9月19日
十月，赵琢获准前往福省看望祖父和爸妈，同时提交为他们平反的资料；
十一月，赵琢返回基地，走时带走了周炳和秦霞；
年底，陆轲和王明戈在当地的任务结束，同时接到新的任务；
次年春，赵琳带两个孩子返回海城，其祖父和父母也于同期被接回……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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