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看到陆思缘,苏洺安抚地道,“别说了。”
感谢熊远的大嗓门,那一声“苏洺”吼得陆思缘回神,听到后面的内容,陆思缘也没心思再想吴胜怎么了。
“怎么了?”陆思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苏洺床前,扒着苏洺的脑袋左看右看。
苏洺皮肤很白,吴胜那么一掐,痕迹明显。陆思缘心疼得要死,又想到吴胜是因为针对自己,苏洺是因他误伤,更恨不得一头撞死,他屈指在苏洺脖子的红痕上轻轻划了一下,眉头皱得好像伤口被碰的是自己,“疼么?”
苏洺喉结一动,长睫颤颤,声音有点哑,“不疼。”
苏洺说不疼,陆思缘却觉得疼,他转身就问:“谁有药,借下。”
熊远喷了,“陆爷爷醒醒,掐伤能涂什么药。”
苏洺拉下陆思缘的放在他脸上的手,正视着他,“睡一觉就好了。”
“妈的。”陆思缘用仅自己能听到的音量骂道,面对苏洺时却是笑笑,“那你早点睡。”
苏洺点头。
陆思缘那晚上想了很多,想到他和吴胜的相识到决裂,他多是怀着愧疚和自责,他怪自己辜负吴胜的期待,又怕看到吴胜眼里的排斥,他受不得任何人的敌视,更受不得曾经好友的。所以他像做了亏心事的贼,一直躲着吴胜,同时躲去这个事实。
苏洺比这复杂得多。他对苏洺的喜欢和照顾,多是出于苏洺本人,而不是出于他的处境。他这么护着他,是因为这人就是值得那么护着,他就那么好。
苏洺和吴胜……不一样。
至少,看到苏洺被吴胜弄伤,他第一反应是揍他丫的,原来那些的烦乱愧对冲散得七七八八――他做什么对不起吴胜的事了,居然敢动他三水?
那天晚上之后,吴胜再没来过学校。
好事者去打听,把他家里关系也理了一遍。吴胜初中在这里读过的,后来他爸生意失败,把他送到亲戚家――邻市过了,这两年他爸生意有了好转就把人接了回来,王高那边他成绩不够,就插进景高了。这事儿一闹,他家老人气进了医院,吴胜被他爸打得半死,本来挨打好好的,吴胜突然就发疯了――他一边骂什么东西一边道歉,哭得肝肠寸断的,就往墙上撞。吓得一家人都懵了,以为他爸下手重了把人打傻了,他妈又气又急,差点当场昏厥。最后吴胜也被送进医院,医生说这病不好治――躁狂抑郁。ýáńbkj.ćőm
一方面是为了给吴胜治病,一方面是觉得家里出了个精神病丢人,一家人打算一起搬走,看是不打算再回来。
韦燎有点唏嘘,“我说吧……那伙人是太过分了,把人激成这种样子。”
你要说他们对吴胜过分,他们还觉得委屈呢。这人阴阳怪气以怨报德,有时候都不知道谁招他惹他了,他自个儿在那砸东西,你说吓不吓人。仗着你有病,你不得已,你对其他人造成的伤害也要他人忍耐吗?偷钱也合理咯?精神病是病,感冒发烧也是病,有病好好治,干嘛非你一个人搞特殊?
他们争得起劲儿,陆思缘不给予评价,他现在没空把心思放吴胜身上。
过了两天,苏洺脖子上的伤转成了青紫,陆思缘网上查了下,可以拿热水敷,就让苏洺躺着,去烧了壶开水,拿毛巾晾得没那么烫了就给苏洺贴上。
“不够温了就说,我再去换。”陆思缘蹲床边看苏洺,歉意满满。
“我可以自己来。”
伤了脖子又不是瘫痪,苏洺想坐起来,陆思缘压着他肩膀没让,“等会儿水流到衣服里了,躺着别动。”
苏洺有点无奈,他叹息一声,闭上眼睛,按陆思缘的嘱托“好好休息”,突然觉得这个伤讨得太刻意,太多余。陆思缘好像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身上,甚至连看他也闪躲,和看吴胜……有些相似。
陆思缘看着苏洺的脸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久到陆思缘以为苏洺已经睡了,苏洺却忽然抓住他的手,十指扣紧,微微用力。
陆思缘一怔,对上苏洺受伤的目光,像只流血的小狗自舔伤疤时看他一眼,即使不是他的过错,也甘愿受这份责怪。
陆思缘看不得苏洺的这个神情,别开目光去,几乎同时地,苏洺敛了眸,情绪收得干干净净。
身边的人低低地问:“你总是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吗?”
对他是,对吴胜亦是。
“不是……”陆思缘掌心里的手逐渐回暖,他另一边手也搭上去,摩挲苏洺的手背,“该怎么和你说呢,如果不是我,吴胜可能不是现在的样子,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也不会……”
苏洺后悔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然后产生一种自弃感,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真是……肮脏卑鄙。吴胜动手的时候,其实他要躲开轻而易举,但他想让事情严重一点,最好让吴胜离陆思缘远一点,所以半点没反抗。
刹那的想法阴暗却自然,苏洺顺着他所想地做了,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等事情过后,到了现在,他才迟迟地、懵懂地发现那样的想法不正确。一边是对那样想法的出现而迷茫,一边是对结果的造成而懊悔,按他从小所受教育来说,苏洺应该承认自己的错误,请求陆思缘原谅。
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想象不出陆思缘对他那样龌龊的想法有什么反应,无论是什么反应,他好像都不能接受。
于是纠结最后,苏洺只能来回地说“我没事”。他觉得自己在利用陆思缘的心软来获得像这样的片刻关怀,一边不耻,一边享受。
陆思缘回去之后,苏洺也不再在床上躺着,而是到院里帮苏外婆照顾花草。想是陆思缘嘱咐苏外婆要苏洺休息,她看苏洺有些惊奇,“怎么不多躺会儿?”
“我没事,陆思缘太……”苏洺本想用“大惊小怪”这个词,心下又觉得这样贬低陆思缘,便将这词咬碎在嘴里,换而说,“外婆,我好像做错事了。”
苏外婆哪里信自己这个乖孙子会做错事,只当他是钻牛角尖了,笑笑,敷衍问道:“那是做了什么啊?”
“……”苏洺也不知道怎么说,他那种心绪很复杂,而他做的事情要说出口又觉得羞耻,他愣是沉默着拔了十几分钟的杂草,最后才说:“……不知道。”
苏外婆被他逗笑,“那是关于什么呀?同学?老师?陌生人?”
“陆思缘。”
“嚯。”苏外婆更觉得苏洺做的不是什么坏事,她孙子对陆思缘像小媳妇对婆婆似的,敢对陆思缘做什么坏事?苏外婆愈发觉趣,诱骗似地问,“你是做了对他不好的坏事啦,还是做了他认为不好的坏事啦?”
“……不知道。”
“嗯,那这样问吧,你骗他啦?”
苏洺一震,蔫巴巴地垂下头去。
苏外婆一看就明白了,“那你为什么骗他呀?”
“不知道,”苏洺低下去的眼有一刻的阴霾,他把杂草拔出,扔到一边,再抬头时眼里都是困惑,“我……”
他想陆思缘的注意力更多一些放在自己身上,又不想让他知道。他喜欢陆思缘因为各种而放不下他,又不喜欢陆思缘是因为那种种才放不下他。他……苏洺发现,他现在光是想想,心里那份不安分的躁动又跳出来四处乱窜,想是要找到什么抓住了才甘心,可是他现下茫然不知,只能任由那种难受到处冲撞。
他说不出口。
他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自私,太不正常,饶是对着至亲,他也说不出口。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单程路思缘更新,第 45 章 第四十四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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