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月道：“姐，你还记得钟婆婆吗？”
“你以前总偷偷送饭的那个？”叶梅皱皱眉，那也是个可怜人。
“嗯。”
叶清月点头：“钟婆婆教过我中医，现在改革开放，我也不用再瞒着会中医的事。”
“前不久，我帮王医生救了隔壁家的大宝，他便给我打掩护，对外称教过我医术。”
“县医院的急诊主任是王医生的堂兄，我委托王医生，帮我找急诊主任的关系，在医院找了份临时工。”
叶清月又道：“姐，你不是还担心，只有娘一个人工作养家，会很辛苦吗？等我在医院工作，拿工资了，娘也能轻松些了。”
听到这话，叶梅却沉默了。
“去医院工作也好，说出去体面，不会再被人瞧不起。”
过了一会，叶梅才道：“那你不读书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语气有些复杂。
“当然要读。”
叶清月语气坚定，她的目标更高更远，学历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叶梅闻言，冷淡的表情柔和了些，唇角多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欣慰笑容。
只是等叶清月看过来，她又立刻板起了脸。
“姐，所以你别担心，分家后，我们没有过得苦，反而越来越好。”
叶清月握住叶梅的手，心道，如果你能回来，那就更好了。
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叶梅是不会轻易离婚回家的。
在这个年代，已婚妇女想离婚，下到亲戚邻居，上到妇联居委会，甚至工作单位的领导，都要过来劝你，不让离婚。
没有合适的理由、机会，贸然让叶梅离婚，离开那个畜生，反而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叶清月如今都还未站稳脚跟，哪敢把叶梅推到风尖浪口？
她能做的，只有快点成长爬到高处，才好做叶梅的后盾。
“……我知道了。”
叶梅这次来，就是想看家里人过得咋样。
要是不好，她会想办法让叶家撕了分家文书，把家里人送回叶家住。
可现在看到这干净整洁的房子，小弟长了些肉的红润脸颊，还听说二妹找了医院的临时工。
叶梅觉得，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自己不在家的一年里，家里人似乎大变样了，也不需要她再操心。
既然分出来过得更好，就没必要和那群白眼狼凑合过。
“我该回去了。”
叶梅来得突然，走得也匆忙，似乎不想多留。
“姐，不留下来吃顿饭吗？”叶清月拉住了她。
尽管现在无法开口，将叶梅彻底留下。
可叶清月仍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也想趁机打听一下，叶梅如今在婆家的处境如何，好制定出让叶梅离婚的计划。
叶枫也忙道：“大姐，家里今晚要做红烧肉呢，一起吃吧，咱们很久没聚了。”
听到“红烧肉”，叶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叶清月趁热打铁，说道：“姐，娘最近要被转正了，每天都加班，等她回来做饭，阿枫估计要饿得胃疼，你也知道我那手艺……”
叶梅一听叶清月居然想下厨，表情一变，声音高了八个度：“你不许进厨房！”
“大姐，趁现在时间还早，你在家下厨吧？”
叶枫跟叶清月一唱一和，“这样的话，娘今晚回来，也能吃顿现成的热饭。”
他说完又捂着肚子，装作自言自语：“确实有点饿了，中午娘没回来，姐送王知青去医院，我都没吃……”
叶梅：“……”
这下子，叶梅就算想走，也不好走了。
“你们说你们两个，还能干啥？”
叶梅语气烦躁，但脚步却从外折返回来，往后院的厨房走去。
“姐，我帮你打下手。”叶清月笑嘻嘻跟了过去。
叶梅一根手指戳到她脑门上，把她推开，面无表情地说道：“有我在家，你休想进厨房。”
说完，叶梅大步离开。
叶清月捂着发红的额头，辩解道：“姐，我已经是小时候的我了，不会再烧厨房了，这段时间娘做饭，都是我帮她烧火呢。”
对此，叶梅的回应是——
“呵。”
高冷且不屑的笑。
叶清月：“……”
不过，叶梅才走进厨房，就发出惊叫声。
叶清月赶紧跑了过去：“姐，咋了？”
叶枫也跟上来，探头往厨房里头看，就见叶梅看着厨房里那一大刀肉和一篮子鸡蛋发呆。
紧接着，叶梅揉了揉眼睛，看看那一大块肉。
再揉揉眼睛，再看看肉。
反复几次。
“嘶……”
叶梅拍了拍脸，终于接受现实，“没眼花？”
“姐，从叶家分出来后，咱家就不缺钱了，肉管够的。”叶清月憋笑。
叶枫也猛点头：“我最近顿顿吃肉呢！”
叶梅：“……”分家还有这好处？
从恍惚中回神后，叶梅也没废话，拎着刀开始切肉切菜。
没多久，隔壁徐娟家都闻到了馋人的肉香。
病愈不久的大宝咬着手指，口水啪嗒啪嗒地掉：“娘，肉肉……”
徐娟好笑地帮他擦口水：“娘明天就给你买，如今还完了那些亲戚的人情债，咱家谁也不欠了，你爹也在信上说，以后不用再愁钱，想吃肉就吃肉，还可以搬去县里……”
……
叶梅动作利落地烧好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将叶向红的那份单独盛出来，姐弟端菜上桌，闻着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个个下筷如飞。
尤其是那红烧肉，切成大块却炖得软烂入味，筷子一夹，肥肉像是化掉一样，轻松分离。
叶清月动作熟练地剔下肥肉放叶梅碗里。
“你这不识货的，从小就不知道啥才是好东西。”
叶梅翻了个白眼，夹起滴着汤汁地拌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
叶清月从小就不爱吃肥肉。
而叶梅正好相反，肥肉是她的最爱。
七十年代物质匮乏，大家勉强吃饱但吃不好，没几个人不缺油水的，才造成肥肉比瘦肉更紧俏的现象。
叶清月听叶梅嘀咕她不识货，只是笑笑不说话，心道，等以后日子过好了，顿顿吃肉，看你吃肥的腻不腻。
很快，桌上的盘子见底。
叶梅端起空掉的盘子，把碗里最后一点饭倒进去，拌了菜汤，吃得干干净净，最后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摸着有些涨的肚子，感觉要走不动路了。
等她放下筷子，叶枫收拾桌子，端到后面去洗。
叶清月找出上次在医院买的干山楂，让叶梅吃了消食。
“我在路上吃。”叶梅将干山楂揣进兜里，太阳都快下山了，再不回去就晚了。
“姐。”
叶清月将叶梅送到门口，忽然开口：“你在婆家过得好吗？”
叶梅脚步一顿，似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淡淡道：“废话，他可是愿意掏空家底来娶我，能不对我好吗？”
说完，她摆摆手就走了。
叶清月站在门口，望着叶梅的背影，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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