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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教过她喝酒。
要是谁问她,茶焦说不定会反问一句:“喝酒这件事还要教吗?”
这不就跟吃饭、饮茶一样自然?m.ýáńbkj.ćőm
是的,形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酒也有很多种。
秦意浓平生似乎也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嗜酒。
如果他不生在皇家,他可能会成为名家们备受推崇的酒中仙人。
他会品酒,更爱酿酒。那些瓶瓶罐罐一一摆到他面前,那些交错的酒香齐齐涌入他的鼻息。
他陶醉又清醒。他的眼神变得沉醉,身体姿势变得享受,整个人松弛在酒乡里。
泛滥又迷人,如同那些喷薄的酒的凛冽气息。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可他喝完酒,就会变了一个人。
他会开始跟你说很多推心置腹的话,不再是那种打太极似的深刻隐喻。
他不再隐藏他的感情。
他真的会边说边哭:“我啊,是过得不幸又压抑。”
“我讨厌这一切,可我又无法脱离他们。我不得不靠他们过活,我又想完全推翻他们。你明白吗?我痛恨我自己啊!我唾弃我自己!”
“我的事从来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他本来也不想要我的,我就是一个备胎皇子。他也并不是看重我,他也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我就是那个最好的借口,最好的靶子,堵住悠悠众口,挡在我所谓的弟弟面前,任由那些各怀鬼胎的政客们攻击。”
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因为身份的附加,使他不得不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东西,所以他又不能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一样与自己和解。
他流着泪,仿佛破碎的琉璃,整个人充满了易碎的美感。
“对了……”他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上空,又或许并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我本命也不叫秦意浓。这也只是一个身份的假名。”
“那你叫什么?”
“少洹。”他重重地咬字,又轻轻地说,“我本生在安阳河边,母亲唤我少洹。”
“可自从母亲故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他的泪流得更凶猛了。
在这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时代,茶焦忽然觉得他此刻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黄金。
人的脆弱,本就是黄金。
可大多数人,对于内心的黄金从来都不以为然,或者嗤之以鼻。
他并不以掩面来掩饰他的痛苦,他真是袒露无遗地展现他的痛苦、难堪、纠结、脆弱。
他也就是想有个人可以念一念他。
念一念他最无忧无虑的那些时光,那些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拥有的可贵经历。
晚风算不上温暖,甚至在温和中还夹杂着一丝侵入骨髓的料峭春寒。
可滑过喉咙,一步到胃的酒,却让身体在燃烧。
那样的热度,仿佛就是心的温度。
茶焦握了握拳头,又松开。
“少洹。”
对面的秦意浓又轻又慢地抬起头,泪中,带着笑,笑中,又眼泪滚落。
“你要救我吗?”
不知道他醉倒前有没有听到答案。
茶焦看了一会儿已经在桌上趴着睡着的秦意浓,转头望向窗外。
天幕黑沉,夜色如水。
幸好还有或近或远的万家灯火,才显得这个幸福罕见的人间没那么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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