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好的察举期间出了人命案子,让袁仁在十分沮丧,然而看到榜上梁山伯的名字倒是使他有所安慰,忙将其名记录在案,又将榜文的前三甲名单抄了一份将进公文筒中。使他略有迟疑的是到底要不要将叶平川写上去,此次着实意名,那叶平川竟然跌落到了第四名,之前他可是对这学弟抱有厚望。想了想还是从公文筒中取出那张名单,准备将那叶生添加上去。
这时周世章走了进来撞见此事,袁仁在笑容可掬的挑了挑笔尖。没等他开口,老师便拿过那名单,看了又看,笑道:“看来这梁生果真是个可塑之才,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平儿与祝英台,这回他们发挥失了常也不知是何缘故。”轻轻叹了一声,再将名单还给了对方。
“叶学弟也不知是不是哪里不舒适,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这次真不是他的正常水平。既然是马失前蹄,何不放宽了路子,放他一马,这毕竟只是初试……”
“落榜就是落榜,你无须替他找借口。若是今日你将名字加进去,我这万松从此不得清白,平儿也同样一生不得心安。”
“老师,这又是何必……”
对方却抬手阻止了他再说下去,走到窗前两手相背望向窗外雪景,道:“平儿,还得历练。”
袁仁在一脸疑惑的看着老师,师生二人静静的远望着群山之中的皑皑白雪,茫茫一片,如同前程。
书院里的积雪已集了厚厚一层,想不到今年在雪季会如此漫长。山伯抱着把巨大扫帚,在院内挥动开来。这次的成绩让他也是意想不到,本想得了前三就可以得尝所愿,谁知倒夺了个榜首位置,看来这初试是没问题了,心情也是格外豁朗,一边扫雪,一边唱起《楚辞》来: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山气龍屹兮石嵯峨,溪谷崭岩兮水曾波。猿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挂枝兮聊淹留。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唱到这里突然一个雪球朝他飞来,撞在衣服上撒了开,山伯向那一瞧,英台正在朝他看着,手中正揉搓着下一个雪球。
“你这是偷袭呐!”山伯抱着扫帚指向她,笑道。
“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咉兮轧,山曲岪,心淹留兮恫慌忽。”只听英台朗道,又一个雪球向山伯身上飞去,“罔兮沕,憭兮粟,虎豹穴,丛薄深林兮上粟。”又一个雪团扔了过来,哈哈地笑起来。
“你又在闹我!”山伯朝她笑喊着。
“你这样吟了一曲《招隐士》,小心把将要来此功书的同窗们都吓地不敢来啦,竟然把尼山歌得如此可怖,真是该打,找打,可打!”英台又想捧起一捧雪砸向对方,不料另一边却向她飞来一个特大雪团,正好打在了她的脸上。她赶忙跳脚将脸上的雪掸掉,雪已钻进了嘴中,她‘呸呸’了几下,放眼望去正是蒋嘉暮所为,他正不动声色的佯装无事。“小鬼头你给我等着!”她一声嚷让正在假装看书的蒋暮嘉心虚的加快脚步躲到尔岚身后,故而飞过来的超大雪球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尔岚的身上。
就这样梁祝与暮嘉尔岚开始了雪地大战,这场戏闹让死沉已久的书院重拾起往日的朝气,参加雪战的同学越来越多,也玩得越来越疯。几个来回下来英台则上一身是雪迹,还在忘情的投入‘战事’,山伯手中的雪球将近一半都是用来对付她的,而尔岚为了报刚才那记之仇追着英台身后,用一大捧雪全都灌进了她的衣领里,激得她几哆嗦。
“唉,淳于尔岚你别太过分啊,她哪能经得起这样的一激呀!”一边的立诚见此举动在一旁嚷嚷着。因为身体有伤的他只好躲在一边观战,看见雪地里拼死进攻的祝英台,他真是无言以对。她哪像个姑娘的样子啊!他心里嘟嚷着又不能挂在嘴上,憋地厉害。又见那尔岚不知轻重的竟然拿那么冰凉的积雪往英台衣领中塞,这不是胡闹吗?于是他忙上前去阻止对方的行为。
尔岚当然被他的行为弄得莫明其妙,事实上不光他一脸不解,就连被立诚挡在身后的英台也是一头雾水的疑视着他。立诚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与她刚刚‘狼口脱险’身子正弱着呢,她经得起你这一把雪绒吗?”说着就将英台衣领上的残雪打了下来。
“你真是……”尔岚哭笑不得,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损他,最后丢下‘奇了’后不再理会他。
就在这时,蒋嘉暮那个小二百五趁他们没注意,抱了一怀的积雪朝他们撒去,狂笑不止,又蹦又跳。英台顾不得身上的寒冷拔腿就追,边追边拾起大量雪绒团成个超大雪球找好位置瞄准目标,狠狠的扔了过去。那小家伙也是动作灵活闪身躲在了山伯身后,那雪球重重的砸在了山伯的身上。www.ýáńbkj.ćőm
不知从哪飞出来个雪团正好砸在了经过的马文才的耳朵,他被砸地一阵莫明,转头一看,那梁山伯正朝自己尴尬一笑,他才没兴趣跟他们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果断的无视一切的继续往前走去。可是又是一个雪团砸在他的臀部,他转身又向山伯望去,只见那人正向他开怀大笑。他白了一眼对方后迅速抓起一把雪朝他扔了过去。难料,他这一把零雪竟招来全体攻之,身前那几个一齐向他攻来,一会儿他就成为了个雪人。英台他们一边进攻一边大笑着,马文才再也做不到一副风清云淡的架势了,此刻他已顾不得往日的形象,抱着满怀的雪绒追着他们。
追着,打着,叫着,笑着,活力无限。
疯地一身是雪的马文才回到厢房,将外衣脱掉随意一扔,书童马福立即找出一件替他穿上。马文才的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兴奋之笑,马福见自家少爷心情转好不少,也是一脸堆笑,忙将换下的衣服抱在怀中,哼着小调走出门外。
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过啦!马文才良久之后似乎还有些兴致,想着再去找英台他们,不知他们现在还在不在外面疯了。他为自己这一突发奇想不禁吃惊一下,在此之前,原来的自己是那样的孤傲和冷漠,从未与除孙立诚以外的同龄人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很难想象自己方才在外面能那样的疯傻,那样的不顾一切的抱着满怀的白雪疯跑在众人面前,这样的行为就是儿时的他也未曾有过。想着想着,他竟然会心一笑起来,用一种少有的轻松步伐在房里来回晃荡,再从窗里探出脑袋感受着外面的凉凉欢意,呼吸那无穷无尽的自然气息,回味着那冰爽柔软洁白物体的一次次撞击。
在他将全身心投入到窗外的冰天雪地之时,身后不知何时立着室友叶平川。对于这样一个已经犯了滔天之罪的人来说,叶平川在这短短几天里受到一生之中最为难熬的时光。马文才转身时才发现他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当他注意到对方时这才看清眼前的叶平川像是脱了一层皮,消瘦,干黄,颓废,无神。此时的叶生正目不转睛的死盯着自己,那两颗眼珠一动不动的用那种怀疑的神光试图想要死死的禁锢他一般。
马文才从那目光中越了过去,对他的这一态度也毫无回应。这些天来这位叶兄总是用这副神情审视着他,就跟他杀了于千里似的。他也无意去抵抗,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视于他,也不会在他面前提及于千里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与那位姓于的学长一句话都没说过,实则确是陌生人。
“那件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叶平川再也忍耐不了这样的折磨,终于开了口问了出来,但他不敢面朝他望去,二人背对彼此小声的问了一句。
“何事?”对方的语调依旧那样的平缓而又微寒的反问他。
“就是……”他想不出用哪个合适的词语来代替那件血腥事件,想了半天,他快步走近对方,压低声音道:“于千里的死,你知道多少?”他小心翼翼的瞟向面前的学弟,生怕他看出自己的怯懦。
学弟望了他一眼,嘴角上似有似无的好像挂着一点并不明显的笑意,“哦,这件事,关于那个人的事,我真的是一无所知。”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学长,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甚是有点意思,补充道:“除了是谁杀了他之外,一无所知。”
果真如此!叶平川瘫软的坐在了锦榻上,怔怔的看着学弟,无言以对。显然这个马文才早已知道真相,但是他们虽然同室半年并无交情可言,那么他为何要帮自己隐瞒此事,为何不去揭发自己?替他隐瞒难道对他马文才有什么好处不成?他疾步凑近了对方问:“既然你已知道凶手,为何不出来揭发?”
“难道你想让我这样做吗?”马文才眯缝着眼睛乜着他,见他瞠目结舌后,啧了几声,道:“做什么都得付出一些代价,就像替人守口如瓶也得需要点好处。我不知道你的动机,你的动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所感兴趣的是你可以拿什么来跟我交换。”
叶平川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你想要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堂堂太守府公子能向我这个命如草芥的贱民索要什么?”
“嗯,是呀,本来你还有些用处,至少能在初试中夺得头筹,岂知你如此不堪一击,竟然落了察举榜首!”
一听‘榜首’二字就让叶平川难堪至极,低下头去咬着下唇,感到无比的羞耻与绝望。“都说万松书院的叶平川有多么多么的博学多才,众学子中的翘楚之贤。我们来到这里经历了两次大考,学长怎么两次名落梁生呢?”马文才带着几分责难式的微笑看了他一眼,停顿片刻,接着说:“我对你寄予厚望,寻思着找个机会把你引荐给家父,只是你这次……”
叶平川一听到这话便抬起头来盯着对面坐着品茶的学弟,他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想想也是无人相信的,这位自命清高的马家公子是何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要把他这样的一个平民引荐给太守大人?他是看中了自己的才华,还是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这位权贵子弟刮目相看的呢?“多……多……多谢文才兄抬爱,可是怕是让你失望了!”心中无限的悔恨激地他痛心疾首,要不是那个于千里咄咄逼人,他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不过,转念再想一想,你如今的境地或许也是你人生中的转折。这些日子我也在反复斟酌,你的这个把柄在我手里对我来说是个机会。你也不要问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总之,我会找机会向我爹提及你。读了这么多书无用武之地也是件遗憾的事,我能帮到你也是你的幸事,以后的事……”马文才沉吟多时后,站了起来,走向门外,转头补充道:“以后我若让你替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你今日付出的代价。”直白而又不容抵抗。
叶平川木讷的立在原地,许久,抬眼看向门外那片微弱的阳光,苦涩一笑。
此刻起,他就这样把自己给卖掉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梁祝哀史更新,第三十一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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