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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对君与眠说过,这个世界虽然是借着她的手虚构的,却实际上真实存在于宇宙之中。这里属于自然法则管辖的范围,若是君与眠被发现生而知之,这里立刻就会被肃清。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君与眠才一直刻意克制自己的修炼速度。在没有过多外力的情况下修炼神速,必定会被世界所察觉。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君与眠心急如焚,没日没夜地修炼。而也就是那段时间,锡庭频频发生□□,神女特地来告诫君与眠,不能再这样肆意妄为下去。
“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本来时间运转的方式就不同,要快许多。你再这样大张旗鼓地修炼,是想找死吗?”神女骂人的方式比二逍还要犀利,好不容易骂醒了君与眠。
那之后的君与眠小心地克制着自己的修炼速度,小心地活着,小心地回忆着。
回到府邸的君与眠换下了衣服,去厨房给童儿做答应好的松鼠鳜鱼。小孩子喜欢吃酸酸甜甜的菜,君与眠借着从神女那得来的记忆,还做出了冰淇淋来哄童儿。早早就得到记忆的君与眠,在上辈子却一次都没能帮尹兰做上这样的甜点。那时候他研究还没成功,就离开了尹兰。
君与眠不太擅长理学,从神女那得知的很多后世的知识他都没用上,只是做出了一些后世的吃食。要是尹兰的话,那些不可思议的机器应该都能做出来了吧。
除了童儿想吃的松鼠鳜鱼他还做了很多菜,吩咐侍女都端到自己房间去。他的母亲早在里面等候,君与眠对母亲笑了笑,童儿已经扑到了君文氏怀里。
“文姨文姨,我今天乖乖的,所以眠哥哥给我做了松鼠鳜鱼!”
“文姨看到童儿画的画了,真好看。”
君与眠坐下陪着母亲和童儿一起吃饭,他细细地剥开虾皮,把虾肉放在母亲和童儿的碗里。童儿一和君与眠在一起就把自己父亲完全忘了,吃得满手都是油。
“父亲他们在哪?”君与眠冷不丁地问。
“爹爹和君叔叔在谈话呢。”童儿嘴快地说。
“就他们两个吗?”君与眠抬了下眼君文氏的筷子顿了一下,神情有些闪躲。
“是的。”君文氏轻轻地回答。
“童儿,你和你文姨先吃。”君与眠站起身,君文氏握紧了筷子,却没说出话来。君与眠走出了房间,童儿眨着大眼睛看着君文氏,吮了吮手指。
“文姨,你为什么怕眠哥哥啊。”童儿问。
“嗯?什么?”君文氏有些惊讶地看着童儿。
“你和爸爸还有君叔叔都怕眠哥哥,每次你们都不敢和他对视,还会把手这样攥起来。”童儿握起小拳头给君文氏看。“眠哥哥又温柔又爱笑,还会做好吃的,你们为什么怕他啊?”
为什么怕他?君文氏动了动喉咙,给童儿夹了一筷子鱼。
“童儿乖乖吃饭,哥哥就再给你做好吃的。”君文氏说。
“嗯!”童儿立刻把刚才的问题都忘掉了,专注地吃着东西。
君与眠缓缓地向着君诚携的书房走去,而在书房中的两个人并不知道他正在接近。君与眠走路的声音渐渐变小,他的脚步仿佛飘在空中,像是无声的鬼魅。他就这么来到了书房前,书房没有传出一点声音,君与眠却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里面的人确实在用传音说话,一般的人甚至是修炼者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内容。但成为宙息的君与眠早就不是能够以简简单单一个“人”字来称呼的生命,宙息时创世的神兽,他所得到的能力是世界,他和这个创造他的世界正在进行融合。一草一木,每一丝空气,甚至风中都能传来他想要的信息。他能与天地之气交流,并且使用。
“他今天在荣华二逍的书房一直待到晚上。”
“他已经不是我们可控的了,必须想个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他现在只不过是映霞而已!要杀他也不是办不到。”
两个人的语气十分紧张,君与眠在外面听着,不小心轻声笑了出来。在空中缥缈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君与眠推门走进去,沐山临和君诚携正坐在冲着大门的茶桌前。屋子死一般地寂静,静的仿佛月光洒下来都有着声音。君与眠看着两个人仿佛凝固成了雕塑的脸,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恐惧,却又隐藏在自负之下。
“来了,沐山主。”君与眠优雅地笑着,双手从背后关上了门。房间中十分昏暗,君诚携和沐山临甚至没有点灯。君与眠缓缓走到灯台前点亮了油灯,还点了几根蜡烛放在书房的桌子上。那是相当危险的地方,下面垫着的是成叠的宣纸。君与眠走到茶桌前拿起了茶壶,一直都没有看沐山临和君诚携的脸。
“左彦山主早就不来了,沐山主是觉得我疼童儿,把他当自己亲弟弟,所以会对你手下留情吗?”君与眠给茶壶添上热水,他背对着两个人,动作不疾不徐,落在君诚携和沐山临的心上,却仿佛连水流的声音都掺杂着刀锋摩擦。
君与眠帮沐山临和君诚携的杯子添上茶,坐到了君诚携平常办公的桌案上,拿起君诚携桌子上写的东西看着。
“你们到现在还在商量着如何控制我,我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强,但你们总是不相信,一直一直都不相信。”君与眠仰头看着屋顶房梁,略显无奈地笑着。“怎么总是不相信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如同惊雷。他终于看向了沐山临和君诚携,目光就像闪电一般劈了下来,把整间屋子照的如同白昼。
“你们有什么别的选择吗?现在如果放弃了我,你们如何都没有机会再毁灭锡庭了,起码在你们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了。”君与眠撑在了桌案上看着两个人,他还是淡淡地笑着,仿佛在和父亲讨论自己的未来。“我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但据我所知,沐山主是那种觉得这件事一定要自己来做才可以的人吧。”
始终没人回答他的话,他们只是看着他,不敢移开目光,却又被他眼中的犀利所压迫。君与眠的笑容十分温暖,只要不看他如同能射出刀锋的目光,他就是最温柔的邻家哥哥。
“不回答我吗?”君与眠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房间中的气压低的不成样子,沐山临甚至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沐山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不是我想的那样?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想的不都是对的吗?”君与眠咄咄逼人的话语让沐山临进退两难,如同站在了悬崖边。
“父亲,你信不信我上辈子和你也是父子。”君与眠突然转移了话题。“上辈子我也是这样的,被你和沐山主虐待,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一模一样,真是可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你把他怎么样了?”君诚携打破了包裹在他周围仿佛将他与世界隔绝的屏障,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把他杀了,我拖着他的尸体绕着荣华城走了一圈,到处都是遗留的恶臭和黑血。我把尸体扔到了城墙上,把头颅挂在了君家府邸的门口。”君与眠像讲着睡前的故事一般,语气生动活泼,甚至还透露出了留恋。“现在想想我那时候还是太幼稚了,你一说话我就生气了,我二话不说杀了你。本来应该有更多的鲜血,添加一点求救,总之要多一点让我开心的事的。”
君诚携握紧了拳,他的身上已经全是冷汗。君与眠满足的表情让他几近抓狂,呼救声已经到了喉咙,却被恐惧堵在了胸腔。
“上辈子你们也是这样的,你们说我不配活着,说我的生命是世界的施舍。所以无论什么人对我发号施令我都要遵从,无论别人怎么伤害我我都要遵守我的准则,我不能伤害别人,我必须要在所有人之下。”君与眠的表情渐渐变得漠然,他轻眯起了眼睛,眼中发散的目光跟随着开始变形,像是无形的尖刀,抵在君诚携的脖颈。“你们始终,都不愿意承认我是个生命。时间久了,你们甚至觉得这样才是对的,你,母亲,你们都是。”
已经存在于世界上的生命,凭什么要由别人来决定他扎根于世的意义呢?
“现在你们觉得怎么样?你们觉得你们当年那样对我不是残暴,而是正义吗?”君与眠突然问。
“不。”君诚携的回答是发自内心的,被从高处拽下来坠落之后,自然懂得了底层的苦痛。
“但你上辈子都把这当理所当然了君诚携,打老婆还会为了不让老婆离开道歉呢,你从来都没对我道过歉,你一次都没有。娘也是,每次叫我不要反抗不要反抗,你父亲是对的。”君与眠露出费解的表情,无论什么时候,想到前世的经历心里还是会一阵血气翻涌。“你们都把这当做正义了!时间长了你们自己都信了!”
仿佛是觉得自己要神志不清了,君与眠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他吼出那两句的时候,君诚携和沐山临都不禁发抖。君与眠让他们害怕,君与眠在他们眼里与恶魔无异。并不是因为他造成了多少伤害,而恰恰是,他甚至没有伤害过君诚携和沐山临。
他只是会当着他们的面审问犯人,会微笑着拍着对方的肩,然后面不改色地折断那些人的脖子。上一秒他还在虐杀敌人,下一秒会就着沾满鲜血的手翻看呈上来的报告。他用鲜血盥洗,生吃妖兽的肉,却又披上华服,对世人温柔地笑着。
每一次鲜血披身,好像都是他在昭示试图对他下手的人,不要重蹈已经死去之人的覆辙。人们对未知有着无法抗拒的恐惧,而人们对君与眠一无所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下一秒会做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测。
为了平息情绪,君与眠喝了刚才自己泡的茶,他轻皱着眉看着茶杯,杯子中茶的颜色十分清亮,是上好的茶。
但这茶是他不喜欢的味道。
“为什么不是我喜欢的茶?”他站起身走到君诚携面前,把茶倒在了君诚携脚前的地上,仿佛是在对着一方坟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不是说过府里无论什么都必须是我喜欢的吗?你只配拥有我喜欢的东西,但这茶我不喜欢。”
沐山临蓦地消失在了座位上,房间里平地起风,吹起了君与眠的衣摆和长发。他慢慢回头,发丝在空中飘荡。这一世的君诚携和沐山临无法感知到,现在的君与眠眉眼间有着尹兰的意味。
因为他胸腔里跳动的是荣华尹兰的心脏。
身后出现的剑有三把,君与眠想起了上一世童儿用的漆山剑法。童儿衣袂飘飘的样子要比沐山临潇洒的多,他喜欢童儿像舞蹈一样的剑法,却对沐山临操控的同时刺过来的三把剑嗤之以鼻。他伸出手,他的手变成了宙息的手,巨大的手甚至把三把剑同时握在了手里,捏成了碎片。
滴着血的手掐住了沐山临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祭年的强者扔在了地上。君与眠随即掐住了君诚携的手臂,君诚携正举着一把短刀,直冲冲地对着君与眠的双眼。
那双眼睛如同梦中的霓虹,此刻却红的扼杀了月亮的光芒,在房间中扩散恐惧。
只是轻轻的动作,君与眠就拽下了君诚携的手臂,断口处喷出血液,却一滴都没溅在君与眠身上。君诚携倒在地上发出惨烈的叫声,而君与眠对他摇了摇头,君诚携立刻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眼睛睁的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紧紧地盯着君与眠。
被扔到地上的沐山临这时候才爬起来,他全身断裂般地剧痛,脖子上出现清晰的手印。君与眠看似甚至没有费任何力气,就把祭年境界的沐山临捏出了痕迹。
“只是用了能够对抗的功法,还有宙息本身的□□强度原因在罢了。”君与眠在两个人的注视中温柔地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力当然还是映霞了。”
“为什么,我……”沐山临的喉咙疼的几乎要裂开,没能继续说下去。
“童儿还在,要是他看到我对他父亲做这样的事,不知道要和我闹多久的脾气。”君与眠的衣服慢慢落下,沾染了鲜血。他还笑得十分动人,似乎未曾让任何人身处险境,又好像他只是生长于鲜血之中而已。“至于你,我明天再把手给你接上,今天我不开心。”
这样交代完了的君与眠走到门前打开门,迎面撞上来的月光让他心旷神怡,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
他留下了这样的话,迎着月亮离开了书房。侍女们颤抖着收拾地上的鲜血,见到断臂差点晕过去。而一些跟着君与眠出门的男仆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景象,他们把断臂拿去冰窖,将昏死过去的君诚携抬回了房间。沐山临运转着体内真气治疗着自己的喉咙,君与眠说的没错,这一爪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大的伤害,但瞬间的震撼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那个可怕的少年,那个让人胆寒的怪物。
沐山临追上了君与眠,他看到君与眠正在后院中陪着他的儿子沐玄吃零食。刚刚还沾着鲜血的手捏在小孩子的脸上,在沐山临看来却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童儿的头骨。
“童儿,该回去了。”沐山临出声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不要嘛爹爹,都这么晚了,我们住在这里吧,眠哥哥说可以的哦。”童儿抓着君与眠的手不肯松开。
对待敌人如同恶魔的君与眠,在面对童儿的时候总是露出轻柔的微笑。那样的表情从来没有对沐山临展现过,便也成了他恐怖的来源。
“怎么了,沐山主觉得危险吗?”在沐山临恍惚的时候,君与眠这样问了一句。
“这……没有的事。”沐山临强行挤出笑容,点头表示应允童儿的要求。
“带他们去客房。”君与眠对侍女说道,侍女快步走过来,引着童儿和沐山临前往客房。童儿还回头对君与眠挥着手,君与眠笑着回应,一直用柔软的目光注视着童儿。
对的,是应该这样的。你就应该怕我,看看我这具躯体到底是你们在掌控,还是该由我肆意妄为。
这辈子的他让童儿有了父母,让左奕有了坚毅的道心,只可惜,他的朋友何慕林没能活到现在。他会想办法为死去的小何做一些事情的,他一定会尽力。
“娃儿。”
君与眠回头看着呼唤自己的君文氏,整理了一下情绪。
“怎么了娘?”
“刚才童儿问我,说我为什么怕你。”君文氏攥着手中的手绢,脸颊边流下了汗,却好像下定了决心。“不,娘不怕你。是娘做错了,娘不会怕你,娘会努力成为出色的父母,应该娘来保护你。”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君与眠突然愣在了原地,哪怕是上一世醒悟了,君文氏都没有说要保护君与眠。她一直指望着君与眠活着,君与眠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关系。而现在君文氏的一句“保护”,让他心里设起来的防线差点全部崩塌。脸上总是与人相隔甚远的屏障落了下来,露出的表情甚至有些天真不知所措。
“早点睡。”君文氏有些拘谨地摸了摸君与眠的头,君与眠一下子把母亲搂到怀里,紧紧地拥抱。君文氏拍着他的肩膀,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她猜了七七八八,却没有发话。
哪怕是这样恐怖的孩子,当年也曾哭着乞求过啊。
也曾经望着天空,认为自己此生都无处可去了。
“我去看看你父亲。”君文氏踮起脚吻了君与眠的额头,君与眠急忙蹲下来让君文氏能够亲到他。他有千万种对付威胁的办法,面对别人施与的温暖,却未有任人摆布这一条路。
回到房间的君与眠把怀中一直揣着的画像拿了出来,他被侍女服侍着更衣洗漱,半卧在床上看着那副画像。那是神女给他带来的,另一个世界尹兰的画像。尹兰现在长得有些许像他,而他也长得有些许像尹兰。他一直把这幅画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怀里,或者床头。
于是他把画放在了枕边,闭上了眼睛。
“我内心强大过外表的凡胎肉|体,比地狱的鬼神还要冷酷。”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尹兰姜笑笑更新,第 113 章 怕梦里也下雨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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