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很干净，就仿佛那场灾难从未发生过。
才半天而已。
可见肖越的势力还在，他并非单枪匹马。
沈宣捏紧手心里的黑色药丸，心中暗暗发誓——
他要跟肖越同归于尽，结束这段孽缘！
突然，屋内响起琴声，那是一种极其欢快的曲调，沈宣记得。
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他的院中总是死气沉沉，为了哄自己开心，肖越请来琴师学琴。
肖越的手特别笨，总是弹不好，气得好脾气的琴师都忍不住骂人。
肖越被骂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缠着琴师继续教。
其实沈宣也会弹琴，他也可以教肖越，只是提不上兴致，不过肖越的蠢笨最后就连沈宣也看不下去了。
他跟琴师一起给肖越指导。
那阵子大约的肖越这辈子被骂得最多的日子。
……
沈宣的眼睛涩疼涩疼，他们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沈宣的脚下沾着污泥，沉重得叫他抬不动腿，于是，他就站在院中淋着雨听琴。
良久，琴声才停下。
沈宣的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进来吗？”
屋内响起那个人的声音，依然是散漫慵懒，带着几分不正经，
“放心，我不吃你。”
沈宣此刻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也湿答答地黏在脸上脖子上，他的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握紧拳头，沈宣没有再迟疑，无论过往如何，现在都回不去了。
今日必须有个了结！
沈宣推开门，屋内并没有点灯，肖越坐在黑暗中慢条斯理地抚着琴。
他弹得非常好。
沈宣从来不知道肖越可以弹得这么好。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他装出来的，不会弹琴，不会画画，甚至不识字，都是用来哄沈宣开心。
沈宣得承认，肖越是个好戏子，他的这些戏自己愣是半点没识破，莫怪《红楼》的票房总是居高不下。
他是天生的戏子。
沈宣站在门口没有动。
肖越笑着问，“是不是特别恨我？”
“阿宣，你要理解我，哪怕我是一国王子也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时候。”
“沈坚杀了我那么多人，我若不给点颜色看看，兄弟们会寒心的。”
“还有你，你知道吗？”
“现在在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无数张弓箭对着你，他们都想杀你。”
“只是我，舍不得。”
“阿宣，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对得起你。”
“你在乎的人我一个没杀，就连大宝，我都给你留下了。”www.ýáńbkj.ćőm
肖越边说着边叹了口气，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沈宣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你滥杀无辜，连妇人胎儿都不放过，你不是人！”
“若有仇恨，你冲我冲我哥来我们都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只会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
肖越大笑出声，
“没想到你居然跟你嫂子说了同样的话。”
“啧啧，你俩指不定在一起还特别合得来呢。”
“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杀人诛心’吗？”
“如果只是皮肉痛，那远远不够的，得心痛，想必现在你哥已经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诛心’。”
沈宣久久沉默，他脑中浮现出他跟肖越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
以前他并不知道肖越会武功，更不知道他如此厉害，甚至比大哥还厉害。
虽然肖越常常‘欺负’自己，可有时候自己若是急了，肖越却愿意让他欺负回去。
如今看到肖越杀人如麻，沈宣才意识到他曾经对自己用的那些小手段都算温柔的。
他对自己……
不是完全没动情的吧？
“你爱我吗？”
沈宣的嗓子眼里仿佛堵着棉花，声音轻得对面人差点没听清。
这还是沈宣第一次如此问肖越。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现场的气氛原地僵住。
肖越慢慢从琴前站起身，他正要走向沈宣，却听沈宣低喝一声，“别过来。”
“我就问你，你爱我吗？”
肖越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他轻轻笑了下，“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
“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
“阿宣，别装傻了，我若是不爱你，你早已死千百次了。”
他手底下的兄弟们个个都想杀了沈宣，因为沈宣太能左右他的情绪。
沈宣想到之前肖越的一个弟兄说——
你若不是少主的人，早已经死千百次了，根本没机会在这里教训我。
很显然，肖越是在保护自己。
那么自己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全然无关紧要的人吧？
挺好。
沈宣突然笑了下，他伸手拨了拨湿冷的头发，又挤了挤衣服上的水，
“肖越，我谢谢你陪我走过人生中最灰暗是那段时光。”
“若不是你，我三年前就死了。”
“偷得三年光景，我已经赚到了。”
“不过我不想欠你的，现在就还你。”
说完这话，沈宣将手中已经攥得快融化的黑色药丸毅然塞入口中。
肖越立马意识到什么，不由得脸色大变，他猛地扑过来想要制止沈宣。
可惜晚了。
沈宣哂然一笑，“我已经咽下去了。”
肖越脸色铁青。
从未对沈宣动过手的肖越，此时一手拎着沈宣的后衣领，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毫不犹豫地锤上他的腹部！
一下两下。
直到沈宣‘哇’地吐出来。
污秽物中混着一颗已经明显融化掉大半的黑色药丸。
“你疯了！”
这是肖越第一次骂沈宣‘疯’，以往都是沈宣骂肖越‘疯子’。
“因为我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就这么威胁我？”
“沈宣，你信不信，如果你死了，我要整个侯府陪葬！”
他说这话时，青筋暴跳、面目狰狞，恨不得将沈宣生吞活剥了！
‘噗’
毒性还是发作了。
沈宣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来，他笑着望向肖越，轻声问，
“诛心吗？”
肖越心痛欲裂，“沈宣，我不吓唬你，你敢死，我就敢杀了所有人！”
耳边，肖越的咆哮声越去越远。
如果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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