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那些针对共情和良善行为之间关系的研究,在文章的发表上存在一些偏见。那些研究共情的效果的研究者当然希望能够发现共情的确有一些影响,毕竟没人会愿意花心思去做一个觉得毫无结果的实验。同时,那些没有发现共情确有效果的研究很可能不会被提交,这也被称作“抽屉问题”(filedrawerproblem)。而且,即便这种研究文章被提交给了杂志社,它被发表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因为对评审和编辑而言,所有证明了假设效应并不存在的研究都无聊透顶。
自我报告中的偏见、其他特质也可能与高共情相关、共情测量量表的种种不足以及文章发表体系的偏颇,所有这些问题加在一起,就让被发布的研究夸大了共情和良善行为之间的关系。那么,两者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你可能会觉得惊讶,因为尽管大家都很希望发现一些共情的积极效果或影响,但真正找到的证据却寥寥无几。现在已经有了数百个关于共情的研究,但总体而言,得到的结论是:似是而非。有些研究发现了一些微弱的关系;有些研究要么是完全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要么就是得出了自相矛盾的结论;还有些研究用元分析的方法汇总、分析了以往的所有研究,要么是得出共情和善行之间没有相关性的结论,要么就是得出两者之间存在非常微弱的关系的结论。目前,效果最显著的可能是之前提到的巴特森的研究,但他的研究中,共情是在实验室里被引入的;那些用调查问卷来进行的研究发现的相关性则要弱很多。
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共情与良善行为之间的相关性,但如果反过来,共情能力极弱的人又会有怎样的表现呢?也就是说,我们不去讨论高共情能不能让人变好,而是看看低共情会不会让人变坏。
虽然对共情持怀疑态度,但我也会下意识地认为低共情与暴力倾向之间有些联系。很显然,共情能够阻止残忍。例如,如果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那么在一开始就更不太可能去做伤害你的事,因为这也会让我自己感受到痛苦。而那些低共情的人身上没有这种阻碍因素,也就是说,不良行为与低共情之间应该存在一些相关性。
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夸大了共情的影响力。有一篇文献综述回顾了所有能找到的有关共情与攻击行为之间关系的研究,其结论一目了然,就体现在标题上:“共情与攻击行为毫无关系:元分析的惊人结果”。根据这文献综述,攻击行为的变化只有大约1%是与缺乏共情相关的。这就意味着如果你想预测一个人的攻击性,并且能够获取他的大量信息,比如精神病理访谈、纸笔测试、犯罪记录以及脑扫描结果,那么你最没有必要花时间考察的恐怕就是他的共情能力了。
这篇综述的作者们显然是觉得这个结论太出乎意料了,于是在结论部分花了很多力气来讨论这个离奇的发现,更准确地说,他们离奇地一无所获。他们最终得出结论:我们太把共情当回事儿了。他们指出,当想象一个低共情的人时,我们往往会想象出一个麻木不仁、没有情感、不把他人的利益当回事的人,但这其实是个错误。用他们的话说:“除了共情,我们还有其他的情感,还有很多其他原因会让我们去关爱他人。”共情能力强不能说明一个人是好人,缺乏共情能力的人也未必是坏人。你会在后面的章节里看到,善良其实与同情、关爱等更有距离的情感相关性更高,邪恶也更有可能是因为缺乏同情心、不会为他人考虑以及缺乏对自己欲望的控制。支持共情的最有利的一个论据是,你会对自己正在共情的人更好一些。而且无论是在实验室研究、日常生活的体验还是在大家的常识中,这一点都有所表现。因此,如果世界是个简单的地方,我们需要面对的窘境只有一个,也就是一个人正处于某种即刻的痛苦之中,而我们的帮助肯定会有积极的作用,那么共情确实能够起作用。
但世界并非一个简单的地方。我认为,我们被共情引发的行为通常在道德上是不正确的。
大多数实验研究不会去考察这种复杂性。那些实验的设计往往是用简单直接的善行来测量共情的效果,比如更多帮助、更加合作、对需要帮助的人更为和善。但是,丹尼尔·巴特森及其同事设计的一个精巧的研究却为我们带来了意外之喜。
巴特森为共情能使人做出帮助行为的“共情-利他猜想”做了辩护,但他并不认为共情一定会带来积极的结果,而是认为“共情所引发的利他本身既不是道德的,也不是不道德的,而是与道德无关的”。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一点,他设计了一个实验。
共情研究室
在这个实验的场景下,因为共情,大多数人即便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也仍旧会得出错误的结论。巴特森告诉被试,有一个名为“高质量生活基金”的慈善机构,工作是帮助身患绝症的儿童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减少痛苦,过得更加舒适。然后,告诉被试他们会听到一个正在排队等待帮助的儿童的访谈。其中,巴特森对被分配在低共情场景的被试说:“当你聆听这个访谈时,试着用客观的视角来看待这些内容,不要让被访谈儿童的感受和情绪影响你。”同时对被分配在高共情场景的被试说:“试着去想象一下这个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些事对他生活的影响,会让他有什么感受,试着去体会一下这个孩子所经历的一切。”
这个访谈的对象是一个名为谢里·萨默斯的“非常勇敢的10岁小女孩”。她将自己所忍受的痛苦描述得绘声绘色,并且谈到了自己多么希望能得到高质量生活基金的帮助。继而,研究者问被试,他们是否愿意填写一份特殊需求表,把谢里在等待名单中的排位提前一些。当然,情况被说得很清楚——如果谢里的排位被提前,那么其他本来位置靠前的儿童就需要等待更久才能得到帮助。
实验的效果非常显著。高共情场景组中有3/4的被试选择了让谢里提前,而低共情场景组中只有1/3的人选择了这么做。在这里,共情并没有把人引向公平公正的方向,而是让人对共情对象给予特殊待遇,同时让其他人承担代价。
这种效果再次让我们回到了“聚光灯”这个比喻上。这个比喻恰如其分地描述了共情的支持者所强调的特点——共情能让他人的痛苦变得犹如历历在目,能让他人的麻烦变得真实可见,能让我们看到原本被隐藏在阴影中的东西。那些认为没有共情我们就不会帮助他人的人,可能会把这种聚光灯特性当作共情的最大价值所在。但是,这个比喻同时也阐释了共情的弱点。聚光灯的视野很狭窄,只会照亮一点,而把其他事物都留在阴影之中。你能看到什么取决于你将灯光指向哪里,所以这种聚焦会受到偏见的强烈影响。
在道德生活中,共情并非唯一视野狭窄的心理过程,愤怒、内疚、羞耻和感激等情绪也是如此。但是,并非所有心理过程都有这种局限。例如,我们可以依靠更为抽象的推理,也可以仔细考量成本和收益或者诉诸通用准则。估计这就是为什么有些被试没有选择把将谢里的排位提前——他们没有陷入她的状况中,而是从保持一定距离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有人可能会担心这种不带情绪的视角会显得过于冷漠、没有人情味儿,甚至将这种不偏不倚的推理过程比喻成荧光灯发出的黯淡光芒。关于这一点,我们之后再详加讨论。但在这里,我想要说的是共情的局限并非不可逾越。
由于具有聚光灯的特质,依赖共情可能会引发事与愿违的结果,引发心智正常的人绝不会认可的后果。这一点,在一些引人入胜的心理学实验中表现得很明显。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戏精宿主她越学越坏更新,第196章 待替换2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