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扔了两块铜板给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乞丐。
乞丐好似对这铜板并不感兴趣，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叶澜欢问道：“甜水巷二弄往何处去，你可知晓？”
那乞丐看上去是不想挣钱的。
纵使叶澜欢给了他两个铜板，他却还是爱答不理的。
这乞丐有点儿个性。
叶澜欢又扔了一枚碎银。
乞丐的破碗里本来没几个铜板，便显得叶澜欢扔的那枚碎银格外的显眼。
碗里多了一枚碎银，那乞丐才慢悠悠地抬头看向叶澜欢。
叶澜欢也不着急，她问：“第二弄在哪头？”
乞丐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将叶澜欢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表情就变得极其的古怪。
他嘿嘿笑着，道：“姑娘要去二弄？啧啧……那当真是屈才了。”
叶澜欢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乞丐便从躺着的姿势变成坐着。
他常年在这躺着，看甜水巷中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姑娘。
而且还是去二弄。
乞丐的笑容变得十分猥琐。
“想去二弄？你给我唱首小曲儿，我高兴了，免费给你引路！”
那乞丐光说还不够，还探出手来，想摸叶澜欢，他咂摸着嘴，道：“否则就你这身皮子，还没走到二弄，就被人……啊——”
下一秒，连痛觉都显得格外的遥远，乞丐只看见利刃的光一闪，银红色的鲜血噗的一下往外飚。
他的手指头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
而面前容貌惊人艳丽的少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正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刀刃。
“现在可以带路了？”
少女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明明是灿若桃李的脸，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无情。
乞丐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他自然意识到，几天是惹到了硬骨头……
在这种地方混久了，乞丐最知道什么叫做能屈能伸。
他显然打不过这姑娘，便道：“女侠饶命！我这就带路！”
叶澜欢满意的收起了利刃。
“走吧。”
乞丐的手指头掉了一个，鲜血淋漓，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疼得他直冒汗。
但是他不敢拒绝叶澜欢的要求，只能用一块脏布捂住伤口。
走出几步，他滴溜溜转着眼珠子，道：“女侠，能否劳烦你……寻个东西，遮着脸？”
叶澜欢没说话，用那双琉璃似的眼眸盯着他。
在阳光下，她的眼眸是淡淡的琥珀色，纤长的睫毛如鸦羽一般忽闪忽闪。
瞧着又软又娇，看得人骨头都酥了。
叶澜欢表情又冷了下来，她冷冰冰地问：“找死？”
乞丐立刻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视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儿往外掉。
“女侠生得实在是水灵，这甜水巷不太平，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他凑近了一些，道：“若真的要去二弄，等到了再露脸，二弄那边的大人绝对不会为难女侠！”
叶澜欢微微挑眉。
她来之前也了解过，甜水巷有好几个巷弄，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地头蛇。
也正是因为如此，甜水巷才能够维持表面的和平。
叶澜欢垂下眼，稍稍思索片刻，便说：“好。”
她用帕子将脸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美人，就算是蒙上了半张脸，光看那双眼睛，也能看出来，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蒙上脸反而增添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蛊惑力。
乞丐带着叶澜欢往里走了一段，叶澜欢便察觉到身后跟了不少人。
不过她并不介意。
甜水巷里多是狭窄的小巷子，叶澜欢手里拎着那把带血的匕首，跟着乞丐七绕八绕，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被坑。
叶澜欢方才那一手已经让乞丐知道了她的实力，此刻也不敢作妖，老老实实的带着叶澜欢往二弄那边走。
就算是路上碰到个熟人也不敢打招呼。
甜水巷不大，没走多久，叶澜欢便听见了一阵阵笑声。
再往里，劣质脂粉味道传来，叫叶澜欢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乞丐却觉得这脂粉味颇为迷醉，他深吸口气，连手上的伤都忘了，扭头看向小巷边的几户人家。
第一户第二户，门口都挂着大大的红灯笼。
红灯楼下头站着一个袒胸露乳的姑娘。
衣着清凉，扭着水蛇腰，挥舞着手帕，嘴里娇滴滴的笑着，引着人往里走。
门口虽然没有挂灯笼，隔音也不好，声音稍微大一些能被满巷子的人听见。
“啊……这才是人间嘛——”
那乞丐带完了路，也不顾自己手上还伤着，捏着刚才叶澜欢赏给他的那一枚碎银，一头扎进了那女子的怀抱里。
叶澜欢：……
这人也是真的会作死。
这里是暗娼。
一处暗娼竟做的这般光明正大……也就是甜水巷这边没人管罢了。
叶澜欢捂了捂口鼻，心里还奇怪，怎么北冥深没告诉他，在二弄三户旁边，原来是一处暗娼。
这暗娼附近人口流动如此大，第三户人家还能稳坐钓鱼台，安安生生的住在这里？
换句话说，能在这甜水巷安安稳稳住下来的人，就不容小觑。
而忽然闯进来的叶澜欢和周围格格不入。
叶澜欢抬头看了看天色。
已经到了傍晚，难怪到了姑娘们开始干活的时间。
她拧着眉往里走，走到第三户门口停下，便敲响了门。
暗处盯梢的人快吓傻了！
这可是和七皇子订婚的叶大姑娘！
她怎么就这么不走寻常路，偏偏来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
两个盯梢的人一合计，立刻分出一个人去通知七皇子。
这是七皇子心尖尖上的人，出了一点儿意外，他们都担待不起……
叶澜欢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才有了应答声，听声线，应该是个老太太应答的。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馒头白发的老太太警惕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问道：“姑娘，你找谁啊？”
从门缝里往里看，只能看见院里的方寸天地。
这个时间点，来开门的竟然是个老太太，难不成家里头没人了？
叶澜欢的思绪飞快转动。
她露出个笑来，在脑内回想了叶星悦素日里说话的表情，模仿着道：“老太太，不知白书生可是住这家？”
叶澜欢这张脸实在蛊惑人心。
老太太见是个姑娘，便将门缝拉开了一些，道：“什么白书生？没听过。”
叶澜欢震惊地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泫然若泣，柔柔弱弱地说：“不可能啊……白郎说他便是住在甜水巷二弄，老夫人，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老太太：“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问问您，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姓白的书生，应当在去年春闱时来京中住着的……我还给他写过信。”
叶澜欢睁着大眼睛，声音里满是控诉渣男的哀怨。
原来演戏是这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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