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西斜,鱼离负手站在院中,看着地上拉长的树影,约摸着此时已是申末,很快,郑竹海就该死了。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这郑竹海认真起来还挺会折腾。
午时三刻,郑府的人就大张旗鼓地去请了郎中,去的路上一边哭一边喊,大街小巷的人听了都议论纷纷,都说郑家公子患了恶疾,无可救药,还有人就此联想到他二十多岁尚未成婚必定与此病有关……
未时未到,郎中抱着沉甸甸的药箱出了郑府,唉声叹气的,像是没了法子。人们都说郎中拿来了所有家当,却还是无法拯救其性命,看来这郑公子的确命不久矣,只可惜年过二十,尚未娶妻室,如此草草死去煞是可惜……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那沉甸甸的药箱里,装的不是治病家当,而是郑竹海塞给的白花花的银两。
未时一刻,府里的下人端着一盆盆红色的血水倒到门外的林子中,顺便还丢了许多带血的帕子。众人见状炸开了锅,谁都不曾想到这郑公子病发竟如此突然,想来果真是患了恶疾,无药可医。
未时三刻,府里的下人驱车出门,特意穿街走巷去了最远的翠柏路上的棺椁铺子,斥巨资买了口上好的檀香木棺,一路运送到郑府,沿路之人见状纷纷奔走相告:快去备些纸钱,好去吊唁,郑府公子今日可能就要归西了!
申时左右,郑府开始悬上白幡,贴上白纸,还请来师傅给瞧看墓地风水。郑府上下一片忙活,关系近的亲友都提前过来帮忙。人们都说,这郑竹海此时只吊着一口气了,随时都可能死。
当然,这些丧葬事宜,都是鱼离细细安排好的。
鱼离知道,待酉时一过,很快,报丧的人就要来了。
想来这郑竹海还是有几分能力的,至少在惜命这块做的一点也不差。
与此同时,大理寺这边的事项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星云去梁玉娘生前所在的曲艺班子挨个打探消息,锁定几个与梁玉娘有些关系的男子。
又分别从这几名男子出发,挨个去家中走访打听,最后锁定了一个最为可疑之人。
说来也奇怪,这消息还是可疑男子的妻子提供的。
其妻当时说道:“他向来不去风月场地,也就听曲这么一个爱好,家里做生意也积了些钱财,因此便由他去了,他最喜欢点的就是梁玉娘了,谁不喜欢听美人唱曲儿呢?我们家这位出手又阔绰,前后没少给梁玉娘打赏,二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蓝颜知己呢!”
“现在想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人生苦短,切莫让我夫君学了那郑家公子,什么都还没经历就英年早逝了。”
“不是还没死吗?”星云记得昨日鱼离说要那人酉时死,以他的怂胆,应是不敢早死。
“我刚从街上听闻说那郑公子已经死了啊,难道是谣言?嗐,说不说的吧,就是没死的话也不过今天一天的事了,想来也真是可惜啊……”
星云敷衍点头应道,“还有别的吗?”
“哦,还有一件可惜之事,我曾提议我家这位将梁玉娘娶回家中做妾,可他执意不肯,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拉不下脸面还是怎样,反正如今梁玉娘突然被害,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想来倒是一大遗憾。”
妇人的相公全程都在一旁,但没有说话。
男人名叫田喜,四十出头,长相憨厚老实,不像什么背信弃义之人。奇书屋
但所有男子中,只有他一人有特殊之处——每每约上梁玉娘,梁玉娘都不会拒绝。
鱼离断定与梁玉娘关系紧密的男子就是此人,但具体更细的关系暂时无从得知。这男子嘴巴守得紧,梁玉娘死后更是什么都不肯提了。不过仔细观察,看这男子倒是有些掩饰不住的伤感神色。
兴乐坊那边,荒宅中的草乌头被大理寺差役一把火烧光,只剩些灰烬,差役们严格按照安排做事,明明已将毒物烧完,还不忘将土地翻整平整。
不过据两名差役所说,只吃饭的一会功夫,收拾平整的土地上就多了几枚脚印。
带头的差役将足印拓到纸上,带回大理寺,云渊和江见月根据足印尺寸,推断此人身高约七尺多,这点与凶手相符。
不过,几家愁苦几家喜——花月楼老鸨此时开心得都要丢了魂儿。
鱼离用为郑竹海安排后事余下的银两安排了几名老实的差役前往花月楼喝酒,特意将失踪的那位常客平日最为喜好的姑娘都点了一遍。
老鸨生意红火,开心之余还特意将被点几名姑娘的名牌放大一倍,高高悬挂于门口。
估计失踪的那位“常客”看到后,心里应该不太好受吧。
城门那边撤了守卫,来往的人和车都多了起来,难得去掉了检查关卡,进城的西域商人和出城的百姓络绎不绝,城门周边如同庙会般热闹。
星云一直暗伏在城门周边,根据现有线索,已可大致锁定凶手模样,因此星云着重关注七尺多高的青壮年男子,且行色匆匆,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戴着帽子稍加掩饰。
半日过去,星云锁定了三名行迹可疑且特征相符的男子,带人分三队分别乔庄跟随,一行人出了城门。
鱼离在大理寺院中静待消息。她回想这几天来的案件,只觉得还有一团迷雾尚未解开,那就是王莹莹与死去的黄玉之间的关系。
放不下心,她独自骑马去了兴乐坊昌明巷。
根据狄采所说,黄玉家就在昌明巷巷尾。
把马拴在路边的槐树干上,鱼离轻声靠近这户人家。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要这样蹑手蹑脚,或许是心底里的疑惑吧,他总觉得这户人家还藏有什么秘密。
至少,黄玉与王莹莹关系果真如此简单的话,凶手又为何要杀死黄玉?还是以如此凶狠的手段……
正想着,忽而发现已到了巷尾。
她抬头看去,这宅子的确气派,门上悬挂着大块牌匾,刻有“黄府”二字,院墙砌得整齐利落,高约有四米,光从外边就能看出院落面积不小。
忽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鱼离看去,推门的是一个孩子,七八岁模样,长相清秀,而眼神却不像同龄孩子那般懵懂,看样子像是期待什么似的,从门中探出身子左右张望,但很快又明显失落下来。
毕竟年幼,或许尚未知晓家中发生之事,且黄玉尸体还放置于大理寺之中,丧事需过两天才能操办,显然这孩子并不知情,恐怕还以为父亲忙碌无暇回家,因此才会时不时的出门观望等候。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孩子疑惑地看了过来。
只这一看,鱼离却愣了神。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曾在哪里见过。
可是在哪里呢?
一个分明才八岁的孩子,她能在何地见过?最近明明没机会见过小孩。
正愣着,孩子身后跟出一名妇女,看样子三十岁左右,面容有些枯槁憔悴,眼睛泛红,像是哭过。
她猜测,这应是黄玉的妻子了。
想来也是,明明好好的一个家庭,却遭如此之变,任谁一时都难以承担。
鱼离假装问路,于是向女子问道,“请问附近可有客栈?”
“奥,有的,”女子看过来,指着前方,“往前右拐上了主路,再往西走约三里就到了。”
鱼离盯着女子的脸庞,恍惚道,“好的,多谢!”
她这才想起孩子是黄玉抱来的,因此与女子不相像倒也正常。
可是,她总觉得这孩子眉眼间像极了一个人,一个记忆中的女子。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百川录:我在大理寺当仵作更新,第46章 行动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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