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想把银针拔下来，结果发现根本拔不动，最后是脚蹬着墙硬拔下来的。
这针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这样了都没断，只是针尖没那么尖锐了。
他把银针在手里看了一圈，放进助理医师手边。
手术室里寂静。
但明显没有最开始那么浮躁了，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白妩给裴青青施针。
白妩手法快准狠，甚至都不必去摸穴位，只是手悬在穴位上方，手指一屈，银针就稳稳的扎进去。ýáńbkj.ćőm
确定没有偏，白妩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闭了闭眼睛，感觉脑海里的那场烈火，忽然就淡了许多，常樱樱没有再火场里翻滚挣扎，求她动手杀了她。
白妩坚定的扎下去第二针，仿佛从裴青青脸上，看见常樱樱的样子。
她躺在这里。
她也终于有机会救她了。
“没事了。”她喃喃了一句。
三针，耗费了接近半个小时，床上的裴青青有了明显的呼吸。
有人惊呼，“心跳在恢复了！快！准备氧气。”
白妩抿着唇，头上已经沁出了汗，可是手上动作不停，很快有了第四针第五针，陆续下去之后，回手在第一根针的位置一弹，银针又没进去一点。
原本已经回落的数据慢慢回到了正常值。
常乐看着各项逐渐恢复的数据，忽然就有点激动，好似自己见证了一个多了不起的奇迹。
他看白妩的眼神已经不像是一开始那么怀疑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崇敬，结果一转脸，就看见白妩露在口罩和手术帽外面的皮肤都是汗。
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里，没有人顾得上她。
常乐想也没想，伸手夺过护士手里的纱巾，往白妩的额头上擦去。
白妩分心看了他一眼，礼貌道：“谢谢。”
“何老真的会来吗？”常乐一阵尴尬，赶紧把纱巾折叠了一下，丢进边上的垃圾桶，换了一块。
白妩正专注手里的动作，几秒后才意识到这话是跟自己说的，随口道：“会的。”
一直站在边上的周医生忍不住冷哼，“侥幸罢了。现在又拖出来个何老，别又是个跳大神的江湖……”
他话没说完，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群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门口浩浩荡荡走进来，为首的一个人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依旧可见眼神犀利。
这是个生面孔。
但是跟在他身后的人却都是院里各科室的领军人物。
站边上打副手的赫然是一院的副院长，恭敬到恨不得弯腰跟前头的人说话，“何老，病人的各项数据在这里，您先看一下。”
何老？
周医生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何老摆摆手，“这些我在路上都看过了，看现场的实际情况就好。”
他走上手术台，看了一眼正专心给裴青青收针的白妩，声音沉沉道：“做的不错。想法也很不错。”
白妩放好最后一根针，强忍着翻涌的酸意退了一步，“老师。”
本该是叫一声舅姥爷的，何老嫌弃把自己年纪叫大了，听着像七老八十，就跟陈芸一样，一直叫老师。
在外才叫何老。
何老点头，“接下来交给我。你要累了就去边上休息。不累就在边上看好，手术刀，救能救的人没错。但救不了人，也没有错。”
白妩知道他是在有意提醒自己，垂眼退到一边，“我不累。”
何老这才赞赏地点点头，专心开始做手术。
这场手术是被录制下来的奇迹。
但是因为最开始没人把白妩当回事儿，所以白妩没有被录上去，白妩也是不久之后，才在医院公布的镜头里，看见安静站在何老身边的自己。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何老精细的手法。
即便是年过五十，也四平八稳，如白妩脑海中无数次预想那样，完美地完成了手术。
有了长辈在，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亲眼见证一条生命从死到生的过程。
裴青青活了，她心口那场大火，终于不再无时无刻地燃烧。
三个小时后，白妩扶着何老从手术室里出来。
迎接他们的是集结的医生，掌声和敬意。
何老偏头去看白妩。
摘下口罩，才发现她早把自己的嘴巴都咬破了。
他心疼的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道：“我当初教过你，从医者，当心怀大仁大善。所谓大仁，是不以病人善恶论生死，大善，不以病患身份论高低。”
“若这句话成为你的束缚，那就救想救的人。只要没有不仁不善，就无愧于心。你啊，不要跟自己较劲，有些事，不是你以一己之力就能阻止的。”
白妩眼圈发红，攥着何老的手用力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何老脸色一变，“你记下个p！要不是这次需要我来救场，你是不是不准备压根想不起来我这把老骨头？”
白妩伤感的情绪一下就被何老苛责的声音拉回现实，哭不出来了，甚至还有点想跑的冲动。
“你少编那些愧对我的鬼话来糊弄我！老子辛辛苦苦教你，自从毕了业，你就玩儿消失，算算时间，小十年该有了，你就不怕我死了？“
白妩一边对其他人微笑，一边往何老身后躲，“您这不是健朗着呢吗。”
没脸见也是真的。
“但是我真的没给您丢脸。”白妩见何老脸色变了，立马凑上来厚着脸皮道。
何老当然是知道的，那些新闻，他都看过，“你要是真给我丢了人，我根本就不会来。”
何老很快就被院方领导围住，他隔着人指着白妩，“改天，不用改天了，明天家里去。你要是敢不来，这辈子都别来了。”
白妩做了个得令的手势。
何老笑骂她一声，才放心转身走了。
白妩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视线四处搜寻，很快就在人群之外，瞧见独自站着的顾御封。
他的视线一直在追随她。
所以在她找他的第一个瞬间，从容和她四目相对。
眼神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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