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瞪了一瞬，只觉得睡得好长好长的一个觉，转瞬想起顾御封还在包厢外等着，赶忙撑着想起身，手刚落下去，就察觉到不对，身后的不是什么沙发，而是人。
她猛然回头，正对上顾御封深邃温和的眼睛，她心一定，脸上露出笑容，回身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顾御封薄唇微勾，“刚进来。好点了没？”
白妩很快点头，又下意识摇头。
江恒的本事没得说，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不是凭空蹦上去的。他经手过不知道多少从“战场”上回来的创伤应激障碍的病人。
白妩算是最不听话的一个。
她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关于常樱樱的事，发现这一次，情绪又淡了不少。
每次治疗过后最初，都会出现这样的症状，然后随着时间推移，催眠的效果越来越弱，她就会在受了刺激之后，照常犯病。
再接受催眠。
周而复始。
但是这一次，明显比之前淡得更多。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快要想不起来常樱樱的样子了。
明明这是她扮演了接近三年的人，她的模样，几乎要刻在她的脑海里，可现在她很努力想想起她的样子，脑海里却只有一张模糊的脸。
白妩慌了，攥着顾御封衣服的手攥紧，指节因为用力翻出苍白。
她接受治疗最初，就是怕如宋致和江恒说的，会伤人。
可如今，她只有无尽的害怕，越拼命回忆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她心情越不稳定，觉得自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飘在汪洋大海上，找不到出处，也找不到出路。
她不想伤人，也不该忘记常樱樱啊。
白妩难得有了慌张的情绪，慌到眼圈发红，眼神里都是无助，求助似的看着顾御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道：“不能忘，不能忘……”
顾御封没有着急，也没有沮丧，只是伸手把她睡乱了的头发整理好，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好，不忘。”
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又坚定。
背过身去的时候，眼底却满是心疼，连指尖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白妩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清冽如松，又温暖如烛，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委屈道：“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会伤人。”
“你先出去。”
顾御封听着这话，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些陌生的画面。
想起三年前，从卢家出来那天，他在车上发狂，车外面都是严阵以待的保镖。
彼时他是困兽，嘶吼挣扎，弄的浑身都是伤。
最后车门一开，白妩像是一只软萌的小白兔一样被塞进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他看见她开了，瞬间风平浪静，觉得心口某处被填满，那些焦躁的情绪没有了。
还有那个幽暗的包厢，他清楚的记得他跟白妩说的每一句话，“怕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是他不要你，又不是我。”
场景越来越多，混杂着一些暴力又血腥的画面，最后快速定格，在某个月色明媚的夜晚，他喝多了酒，一个人蹲在路边，靠着背后的路灯桩闭目养神。
忽地，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推着自行车从他面前缓缓经过，又慢慢退了回来，问他：“你需要帮忙吗？”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忽然就笑了。
那是年纪不大的白妩，十四五岁的样子，稚嫩的很。她那时就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是那夜的星星一样明亮。
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味道，像是奶香，又像是玫瑰香气，无声地在夜色里蔓延。
“不用。”他说。
白妩没有走。
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跟着蹲在了他身边。
顾御封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白妩像个连珠炮，为难又苦恼道：“我考试没有考好，我爸肯定该不高兴了。他不高兴，我妈就要受罪。我不太想回去，能在外面拖一会是一会。”
那时候她的烦恼，只有考试没考好，一道很小的题目，发挥时常出现了错误。
顾御封那会儿是真的喝多了，站不起来，闭着眼睛在那被迫听了半个小时少女的心事，多嘴问了一句，“所以，你考了多少分。”
白妩说：“一百四十九点五。”
顾御封脑子都顿了一下，问：“满分一百五？”
白妩点头。
顾御封：“……”
他才知道，他听的不是少女的心事，是学霸的心事
“那你呢？”白妩顺势问：“你有什么心事啊？”
顾御封本来都懒得搭理她，可最后不知道怎么，还是开了口，“我妈不要我了。”
白妩没问为什么，只是道：“那你要不要去我的秘密基地？”
“嗯？”他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见她眼神纯净，把要出口的恶言恶语咽了下去，问：“你知道一个小姑娘大半夜带男人回自己家是什么概念吗？”
白妩道：“知道啊，只有男朋友才可以嘛。不过我这个是秘密基地，又不是家，而且没有人知道，不要紧的。”
顾御封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真就信了她的邪，跟着去了。
白妩扶着他，还要一手扶着自行车，路走的很是艰难，在一圈小路上七绕八绕，经过一个公园，终于在一个四周都是绿植的小山坡前停了下来，伸手扒拉了一下前面的两根灌木枝，“当当当当！到啦！”
顾御封看着眼前的地方，嘴角抽了抽。
确实挺隐蔽的。
周围灌木交错，前面就是树林，这里被凭空挖了一个洞，用遮风的帐篷布把四周扎人的灌木都遮了，圈出一小片天地。里头居然还放了一张懒人座椅，一床小毯子。
所谓的秘密基地？
就这？
白妩把呆若木鸡的顾御封塞进去，顺手把里面的小夜灯点上，看着高大的男人窝在小小的空间里，强忍着笑，“简陋了一点，但是好歹有个容身之处，而且这里特别隐蔽，只要你不走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在这里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就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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