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那场无声的战争闹得人心惶惶,如今这场盛大的婚事也算冲淡了一些众人紧张的情绪,叫人松了口气。
城门大开,一支祈国骑兵高坐在骏马上,身后一辆辆载着聘礼的马车排开,整整绕了半个京城。
马车顺着队伍缓缓往皇宫的方向走,所到之处皆是热闹欢呼一片,人群逐渐开始议论。
与外面热闹相反,流光殿内的气氛有些低沉,宁烟一身嫁衣如火端坐在镜子前,平日里清冷苍白的面容被遮盖,更添了几分明艳昳丽。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心情复杂,他们知道公主自己提出和亲是为了大宣,即使并不是今日动身,也不免生出几分不舍。
华姑姑为她戴好凤冠,终是欲言又止。
“嬷嬷,吉时到了,该去乾坤殿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宁烟盖着红盖头,被婢女们搀扶着出了流光殿,下一秒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隔着红布,宁烟看不清扶离的表情,但通过他收紧的掌心,可见他兴奋却也紧张的。
男人未说一句话,牵着她将她送上了花轿,一群人往乾坤殿去。
凤冠极其重,宁烟脖子都快被压断了,虚弱的拿着帕子低咳了几声,果不其然又看见了被咳出来的血迹。
她默不作声地将帕子收好,下马车的时候又被扶离在外面扶着,手掌握得很紧。
流程繁琐且无趣。
垮过火盆,拜了天地,这礼便算是成了。ýáńbkj.ćőm
回去的时候,扶离揽过她的肩膀,眼眸深邃幽沉,俯身在她耳边道了一句,嗓音里夹杂着笑意。
“烟烟,等我。”
宁烟眼皮一跳,因为他突然改变的称谓而愣怔了片刻,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下一秒扶离便松开了她的手,让婢女们带着她回去了。
由中午等到黄昏。
宴席之上宣帝只觉得烦闷,不由得也多喝了几杯,带着席下群臣都染了些许醉意。
洛轩与洛轻原本是想劝着宣帝一些的,但奈何劝阻不住,也不好在宁烟大婚之日发作,只能忍着。
整个宫中都沉浸在这份朦胧的醉意里,就连守城门的士卒都被分发了喜酒,一派热闹。
宁烟又开始觉得晕眩,不等扶离回来,便让华姑姑褪了珠钗,率先歇息了。
只是刚睡下没多久,便被折腾醒了。
房间内烛火通明,扶离埋在她颈肩,微醺的酒气混杂着滚烫的呼吸,那双手指腹带薄茧,划过皮肤的时候,宁烟整个人的思绪都是混沌的。
少女呜呜咽咽地承受着一切,眼角通红,生理性的滚落几滴泪,又被扶离温柔的吻去。
许是知道她白天辛苦,扶离这晚并未折腾的太久,哄着她又喝了杯合卺酒后,便搂着宁烟睡下了。
夜半三更。
整座皇宫都陷入了深度的沉睡。
扶离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身侧少女的目光带着病态的占有欲,在确认了宁烟熟睡后,虔诚的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随即便轻声下了床。
门传来轻微的响动,又被温柔地关上。
宁烟方才还平缓的呼吸声逐渐被打乱,她眼睛睁开一道缝,打了个哈欠。
扶离还是趁着今晚动手了,果然原先妥协的条件都是假象,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怎么可能只要自己嫁给他,他就会放过大宣?
【主人猜的好准!那你现在要跟过去阻止吗?】
宁烟把头埋在被子里,重新闭上了双眼,“不去,我累了。”
小七有些犹豫【可是……他要是直接把宣帝还有几个皇子噶了怎么办?】
“噶了就噶了,原本的剧情里他们也是要死的不是吗?”
宁烟的语气波澜不惊,“再说了,我的目标是收集反派的好感度。从扶离的角度来看,他本来与他们就有仇,我干嘛插手?”
“不让大宣被灭国已经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她打了个哈欠,又往被子里面埋了埋。
看着宁烟重新进入了睡眠,小七的心情有些复杂。它知道自家主人的本质如何,说好听点是淡漠,说难听一点,便是缺乏共情。
这几个世界的走向完全是凭着她自己的心情,反派被她卖了还给她数钱。
小七叹了口气,想到创世神原本对自己的交代,不由得感叹这条路任重而道远。
……
京城一夜之间便变了天。
昨夜,扶离率兵乘着城内戒备松散,一举拿下整座城,甚至连皇宫都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该杀的杀,该废的废,该囚禁的囚禁。
宫里的婢女太监们对着扶离这样一个疯子,皆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落地的便是自己。
扶离原本特地交代过将流光殿的消息封锁起来,但此事影响实在太大,在忙了今日后,终于还是纸包不住火,漏了出来。
听小卓子说完这一切,宁烟当场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扶离正趴在床边守着她,眼角带着明显的乌青。
她目光闪了闪,注意到他腰间别着的短剑,一时便起了心思。
扶离几乎是在她的手指触碰到腰的第一时间便有了动作,下意识将宁烟反手扣住,那短剑被拔出来一截,随着动作晃了一下,咣当掉在地上。
扶离的眸光暗沉了一瞬,嘴角的笑意不明,“烟烟想杀我?”
宁烟被他扣着,虚弱地靠在一边,看着扶离捡起地上的短剑,毫不犹豫的塞到她手中。
“你若想要,那我便给你。”他握着宁烟的手,将利刃对准自己的胸膛,往前凑了凑,贪婪的盯着她的表情,嗓音幽沉隐含着威胁。
“只是我若死了,烟烟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你那父皇母后的下场如何吧?”
宁烟目光脆弱,看向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把他们怎么了?还有我皇兄呢!!”
“烟烟别担心,你父皇母后活得好好的,只不过被我让人关了起来,只要你乖乖听话,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勾了勾唇,又接着道:“至于你那几位皇兄,宫里的这两位说话很是难听,我也只是让人拔去了他们的舌头并未伤及性命。宫外的那位我还没想好,等我找到他再同你说。”
宁烟的脸色一寸一寸变得惨白,整个人如同破碎的瓷娃娃,呆愣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少女唇瓣紧紧抿着,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眉间紧蹙,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扶离思绪空白了一瞬,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超过了思考,第一时间冲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声音抖的不像样,“烟烟……你,你怎么了。”
宁烟不答,只是一只手无力的推桑着,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样子,随后脖子一歪,竟晕了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
扶离是真的慌了,巨大的恐惧在心底蔓延,他眸色猩红,厉声怒喝着去喊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颤颤巍巍的跪下去把脉,片刻后收回手,对着扶离说话都不利索了。
“公主久病缠身,本来已是大限将至,又郁结于心,刚才受了刺激怒火攻心,照如今情况来看,已经时日无多了。”
“你说什么?”扶离将剑抵在太医脖子上,目光狠厉,整个人都茫然无措起来。“你肯定是误诊了,来人!把这个庸医带下去!如此资质也不必留着了!”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
那太医被拖了下去,哀嚎声响彻殿外。
太医院的人来了个遍,得出的结论都与第一位太医无异。
宁烟这次,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床上少女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眉头紧紧蹙着。扶离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他呆坐在宁烟的床边,想要去牵住她的手,下一秒就被冲进来的华姑姑扇了一巴掌。
“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公主对你那么好,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华姑姑自小看着云宁长大,对她忠心耿耿,如今大宣岌岌可危,若是公主也不在了,她定是要追随而去的。
事到如今,她便再也没有什么顾虑。
周围的侍卫急忙将华姑姑扯开,华姑姑目光憎恨,无论怎么拖拽嘴里的谩骂一直未停。
将她所知道的,公主曾经为扶离做过的所有事,全部以怒骂的方式说了出来。
扶离沉默的站在床边,直到人完全被拖了出去,他的脑子都是乱的,只感觉耳朵嗡嗡直响,华姑姑的话狠狠敲在心上,不知不觉便落了泪。
在大宣受人白眼折磨长达十年,回到祈国后的殊死争斗,无论这些境遇有多么难熬,他都未曾掉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他无法控制自己。
剩下来的几日宁烟过得浑浑噩噩,这具身体濒临死亡的感觉过于真实,一度让她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听每日照顾她的宫女说,洛辙带着大军从渡桥关赶了回来,途经失守的城楼一路大捷,就快要抵达京城了。
扶离却没有丝毫动作,每天不是守在她身边,就是想方设法给她寻遍天下名医。
这日醒来,宁烟精神好了许多,突然提出来想去院子里面晒太阳。
扶离晃了下神,几乎是一秒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扶离的好感值早在这几天就已经满了,只是这个世界倒计时与她死亡时间相撞,无法强制先行离开,宁烟只好停留到最后一刻。
今日阳光很好,也没有什么风。
扶离抱着她坐在院子里,感受到怀里瘦弱的身躯,他睫毛颤了颤,贴在少女耳畔小声的和她说话。
少年嗓音沙哑,一字一句吐得尤为艰难。
“烟烟,你午膳想吃什么?上次的汤怎么样,我今日再给你煲?”
怀里的声音轻不可察:“嗯。”
“我最近差人在燕城寻到了一位神医,再过几日便能到京。烟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
“等他将你治好,我带你去看只有祈国才有的织羽花好不好?”
“好。”
几乎是扶离每说一句话,怀里便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回应。
“烟烟,你很久以前说过的,你说我若是敢回祈国,便将我绑来做驸马。我如今不要你绑,自己过来了,可是你怎么能不作数呢?”
扶离声音越发颤抖,他抱着怀中的少女,一字一句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他说他心思卑劣,早就窥探上了这轮皎月。
他说他作恶多端,不该将月亮遮蔽。
他说他此生唯她一人,说他爱她。
……
他说:烟烟,我错了。
怀中的少女早已没了回应,一向阴郁狠厉的少年却泪流满面,表情麻木空洞。
指尖下的温度一点一点消退,扶离死死抱着她,就这么呆呆坐在院子里,从黄昏到日落,就好像她从未离开。
……
大宣洪武四十一年,洛辙率兵于渡桥关一路向东,途径鹿首、沿泽、湘云等地,屡战屡胜,数次收复失地。
军至运京城下,双方将领于运京城楼洽谈一夜,终商定“宣祈之约”,祈军撤兵。
次日,大宣二皇子洛辙登基,改年号为归宁。
同年祈国,九皇子扶离继位,追封妻子云宁为皇后,在位期间后宫未纳一人,自此征战无数,周边小国皆为附属。
归宁九年,祈君自刎,按生前遗诏与爱妻云宁合葬于织羽山,年仅二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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