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汐能清晰地察觉到,沈鹤此刻心头一紧。
可随后他便自然地转过身来,侧着身子,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将手机递给孙良,“我来催你们赶紧做分类,那边机器等着破碎分拣呢。”
他刚刚扫了一眼孙良最后搬运进来的货物。
又是一批产品质检不合格,打回来的废弃物,上面还贴了分类标签。
按照玻璃厂的回收流程,要先将玻璃制品根据原态和颜色进行初步的分类,然后送去由机器来破碎、清洗。
从刚才和孙良对话的人口中可以得知,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初步分类的工作。
需要回收的玻璃品里,还有孙良的一大箱货,所以刚才和他对话的人语气不大好,还把他临时从烧制工作里拎了出来。
孙良也是忙得晕头转向了,一时并没有察觉出沈鹤的不对劲,反而道起歉来,“不好意思啊,这几个贴好了单子的是已经分类过的,可以先拖过去,剩下的部分,我再来分。”
他接过沈鹤递来的手机,屏幕还是原来的桌面,没有动过的痕迹。
孙良安心地将手机收回口袋中,又踢了踢那个贴着他名字的箱子,“这箱可以先走,都放好几天了,颜色也再找不出一样的,先拖吧。”
沈鹤“诶”了一声,将箱子抱在怀中,遮挡着自己的脸,往外走。
他抱的这一箱,正是孙良做坏了的玻璃糖葫芦。
沈鹤抱着箱子出了门,抬手就撕下了封条,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怎么还有红色的鸭子啊……”孟汐偷偷吐槽。
何止是红色的鸭子,还有辣椒、苹果,甚至是太阳……
好多都是一些不符合时下审美的产物。
但也由此可见,这家玻璃厂承接制作的范围之广。
“真是舍得下血本,一个玻璃糖葫芦,竟然用银条做签,这回收还得挺麻烦的吧……”
听着少女在耳边碎碎念,沈鹤却从箱底掏出了一支糖葫芦,举起来看了看,“这批货残次在哪儿?”
孟汐就着沈鹤的眼睛眯起来看了又看,“气泡吧……而且里头杂质好多啊,跟辣椒粉似的。”
“辣椒粉。”男人细细品味着这三个字。
这时,耳机里又传来了司正的声音,“就是这个!辣椒粉!”
沈鹤这才回忆起刚刚司正跟他说起手套的事。
“你是觉得孙良和孙平的手套交换了?”
司正一口应道:“八九不离十,但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换手套……”
“你那边是什么声音?”沈鹤突然问道。
司正回头看了一眼店内的智能播放器,还没张嘴,傅雪臣便戴着另一边耳机,低声咆哮:“沈鹤,就是这歌,魔音贯耳,那个店员只哼了一句,我满脑子都是这首歌,他们还拿音响播放,我快疯了……”
一瞬间,沈鹤的眼前闪过刚才在仓库里,他拿起孙良手机后,从智能AI播放器的APP里看到了“平哥烧烤”的一个设备名。
他将APP的data文件夹翻出来,从里面找到了使用数据日记,密密麻麻的字符清晰地向他传达着,在案发当日晚上八点,他频繁地使用APP操控智能播放器,播放音乐。
“是叫《醉吻番茄》吗?”
“这你都知道……你……也喜欢?”傅雪臣皱着眉,表情难以言喻。
沈鹤没搭理他,“阿正,你不是分析过尸检报告吗,导致颅内出血的外伤能分析出是什么样的钝器吗?”
听到沈鹤问到自己身上,司正立马回应,“敲击的着力面比较小,应该是类似于钢笔一类大小的东西,重重敲击了太阳穴。”
沈鹤掏出手机,拍下了箱子里的糖葫芦,并发送给了司正。
“你在孙平的店里找找,看看有没有和这个相似的东西。”
司正扫了一眼图片,立马往烧烤店内走,这时孙平刚好端着烤串出来,见着他们两人,还热情地打招呼,“正好,趁热吃!”
傅雪臣赶忙拉住司正,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司正环顾四周,立马发现后厨的门被孙平带上了,现在也没法儿进去查证了。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傅雪臣拽了拽他的袖口。
“干嘛?”他压着嗓子,气势汹汹的。
傅雪臣将一串羊肉伸到他跟前,“你看这个手柄,眼熟不?”
司正瞳孔瞬间放大,他立马将烤串拍给沈鹤。
“味道还行吗?”孙平看了会儿小伙儿烤生蚝和鱼,就又坐到了傅雪臣和司正的面前,同他们俩攀谈起来。
司正只得偷偷收回手机,和孙平闲扯起来。
这头沈鹤收到了照片,他两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将照片放大,来回和手里的玻璃糖葫芦比对。
“手柄倒是一样的,签儿就不太一样了,一个是不锈钢的,一个是纯银的……”孟汐喃喃自语。
沈鹤放下手里的糖葫芦,席地而坐,将箱子里的糖葫芦一串一串地往外拿。
“只有几串签子上标注了925的字样。”
也就是说,在其他那些没有标注925的签子里,也许就有一串来自“平哥烧烤”店。
可要怎么分辨出来,就颇为花时间了。
沈鹤从一字排开的玻璃糖葫芦里拿起了一串,手指在红色手柄上来回摩挲。
而后,他轻轻开口,“阿正,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换手套吗?”
耳机那头的两人听到了沈鹤的声音,面上神情均有片刻的凝滞,随后两人将将笑开,闷头吃起烧烤来。
“负责运尸的,的确就是孙良,他们兄弟俩通过改动车牌的方式,完成孙良的不在场证明,可是我们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将如此简单的事,设计得这样复杂,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真正的凶手,孙平。”
他话音落下,身后传来手机落地的声音。
沈鹤回过头来,发现孙良此时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脸错愕又木然地盯着自己。
可沈鹤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着自己的推理,“案发当日下午七点半,孙平伪装成哥哥孙良的样子开车到达丽豪宾馆附近,约见被害人,随后实施绑架和强奸,但也许是因为忘记带套,所以使得他不得不再一次伪装成哥哥的样子去附近商店购物,但也就是这个购物的时间,影响了后面所有的进程,孙平八点五十才出发赶往自己的烧烤店。”
他顿了顿,往孙良跟前迈了几步,“与此同时,孙良则先是伪装成弟弟孙平到烧烤店备菜,随后将开进停车位的车,从没有摄像头的后门到处,拿掉车牌上的伪装,以自己的身份去到店里送食材,再如法炮制的,于晚上八点五十分赶到丽豪宾馆,替换弟弟孙平,去抛尸。”
此时孙良已经是大惊失色,颤抖着唇瓣,一步一步往后退。
“所以本应该在晚上九点开张的烧烤店,一直拖到了九点二十分才开张,接着孙平伪装成孙良于晚上九点半出发前往玻璃厂,到达玻璃厂时迟到了十分钟,最后等孙良抛尸回来,孙平再提前十几分钟找借口离开一下玻璃厂,两人就能完美的完成互换。”
沈鹤将手中的玻璃糖葫芦举起来,“交换身份的手法并不难推测,但也确实无法用证据证明一对无比相似的双胞胎,究竟是谁实施了犯罪,可遗憾的是,孙平在慌忙之中拿错了手套,导致孙良带去玻璃厂的手套是原本用于烧烤的,所以那天所烧制的玻璃糖葫芦里,留下了辣椒粉的痕迹。”
看着眼前沉下脸色来的男人,沈鹤嘴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我之前看你和孙平感情不错,还在疑惑,如果真的凶手是他,你要出来替他顶罪,他应该会反对的……不过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我所说的种种手段和谋划,根本没有办法拿出实际的证据来证明这些,因为没办法找出凶器,只有凶器才能咬死凶手。”
他将糖葫芦颠倒过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串藏着凶器的糖葫芦的吗?手柄虽然全部上了红色的油漆,可是血和油漆的颜色不同,等血干涸了,会比红色油漆的颜色更深,很容易就透了出来。”
糖葫芦一段露出来的木柄上,有一抹淡淡的,小指盖大小的红色痕迹。
沈鹤居然在眨眼间,就从一堆糖葫芦里,立马锁定了这一串。
安静库房走廊上,传来手机挂断的声音。
沈鹤眉间动了动。
“我刚才就觉得你很眼熟……看你走的方向也不是回收机房,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想跟上来看看……”孙良颓废沙哑的声音响起。
沈鹤眉头蹙了起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此时,耳边传来司正慌张的叫喊声:“鹤哥!孙平跑了!”
而眼前的孙良举起了自己的手,那部刚刚在沈鹤手中停留过几分钟的手机,再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只是这一次,界面不是桌面,而是通话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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