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回过神来,表情瞬间恢复平静,好似刚才的那一幕,只是苏木的幻觉。
之后苏木也没有追问沈鹤,刚才那个自称裴栀南的女人是谁,更没有去问她口中的“杀人凶手”是怎么一回事。
直觉告诉苏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她可以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沈鹤没有再在商场里逗留,外面天气已经放晴了,他带着苏木到商场外转悠。
这一带也是近两年才建设起来的新型规划区,而这座商场却是见证了这里从冷清落寞到繁花似锦。www.ýáńbkj.ćőm
道路两侧梧桐林立,平整宽阔的马路上,是川流不息奔赴工作与生活的人们。
与从前还是不一样的。
人们照旧忙碌,可那种忙碌里不是为生计疲于奔命。
是人们有了更多的追求,精神上的向往。
在这里的人们,许许多多都是一腔抱负,想要一方施展的舞台,去燃烧自己有限的生命。
曾几何时,沈鹤也是如此。
他也是因着这样的原因,来到这座城市。
不用困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里,应该是物质上的进步,是好事。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有了精神的追求后,反而变得更加迷茫和空虚。
他们的热血没有得到回应,空付东流。
好像大家变得更加的不快乐了。
沈鹤自己也记不清,初到帝都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是和所有少年人一样,有着肆意张扬的笑容、放荡不羁的青春和惊天动地的宏愿吗?
也是高呼口号,想要改变世界的吗?
沈鹤看着玻璃窗里倒映着的自己。
这个男人已经到了而立之年,面容上好似没有太大的变化,可那一身的颓圮,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许久没有听到沈鹤声音的苏木试探着搭话:“沈鹤,你说人活着的时候,是不是都只能看见眼前一亩三分地呢?”
她应该还很年轻,嗓音还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女,说着老气横秋的话。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故作深沉的小朋友。
沈鹤心头的阴霾瞬间消散了不少。
“这是又思考出了什么?”
苏木认真道:“活人就很容易陷在某一种情绪状态里,憎恨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厌烦一件事,热爱一件事,可是对于我们死人来说,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人也好,事也好,人死了,就算没有魂归西天,还能在世间流窜,可那又如何。
爱一个人,她没办法拥抱,恨一个人,她没法还嘴。
曾经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她赤条条地存在于世间,却与谁都没有办法再产生关联。
“还好有你。”
她突然这么对沈鹤说。
沈鹤脑海中有一瞬间浮现出了她那张青春的脸,挂着满足的笑容。
她说:“还好我遇到了你,你能看见我,还愿意不远万里回来帮我了解心愿……”
说着说着她又笑出声来,“真是有意思,你没有生我养我,我也没有生你养你,可是你却成了我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连线,你连接着我和世界,让我不至于完全消弭在天地间。”
什么是死亡?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你此刻存在着,就是死亡。
沈鹤能看到她,能和她说话,能和她一起去见证真相的揭露,就是在证明她的存在。
他是能证明她此刻存在着的唯一证据。
沈鹤听着她清脆的笑声,鬼使神差地想要迎合她。
他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在诵读某种亘古流传的契约一般,“我们宿命相连,是命运要我亲眼见证。”
“什么?”
沈鹤笑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一首不知道在哪儿看到过的诗。”
苏木不明所以。
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司正才出来,沈鹤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快五点了。
苏木见着司正,立马缩进沈鹤口袋里,还顺手把口袋缝隙拉严实。
沈鹤的朋友都有点奇怪,而且还很敏锐,她还是躲着点比较好。
“鹤哥,临时有点事……”
司正表情局促,今天本来是他约沈鹤见面的,想就H.G的案子,和沈鹤谈一谈,可却出了这么多状况。
虽说作为刑警,出现意外也属于他们的日常,但从司正的角度来看,沈鹤是他千辛万苦从东九区请回来的援兵,把人撂在一边一整天,也没有这么个说法的。
沈鹤以前也是常和刑警打交道的,在这方面,他能给予充分的理解和支持,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他也好奇,两件案子都了了,还有什么临时状况。
“出什么事了?”
“这个梦画AI体验馆是梦画国际旗下的,被害人和凶手都是他们的员工,所以就通知了他们的老板。”
司正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头疼得很。
一个企业的大老板,不是日理万机也是诸事缠身,哪有门店的员工出问题,他要亲自到场的。
而且这事,为什么局里又丢给他了!
司正手舞足蹈地抱怨了一通,又悲痛万分的扶着沈鹤肩膀嗷嗷大叫。
苏木纳闷,都快三十了,怎么还活泼得跟个猴子一样。
突然,司正松开了沈鹤的肩膀,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脸正色地冲着沈鹤身后点了点头。
沈鹤顺势转身,见着不远处一辆停在路边的迈巴赫上有人走了下来。
那人面如冠玉,形如长松,背脊挺拔,气质脱俗。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衣衫整洁,斯文俊秀,可眼神里又带着杀伐果断的锐气,嘴角下垂,表情显得有些阴沉。
司正用手肘捅了捅沈鹤小声介绍:“他就是梦画集团的CEO。”
话落,男人已经行至他们跟前,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助理,一个赛一个精明。
司正提步向前,孟潮顺势伸出手来:“司警官,您好,我是孟潮。”
司正回握他的手,道:“您好,详细的事情,我们进去再谈吧。”
沈鹤退到了一边,可孟潮仍旧冲他颔首,以示尊重。
司正拍了拍沈鹤的肩膀:“晚上收队,我去你家里找你。”
说罢就带着孟潮一行人往商场里去了。
苏木从口袋里爬出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沈鹤……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嘀嘀声……是有什么经过吗?”
沈鹤将她拎起来,看着那副病恹恹的模样,有些疑惑道:“什么都没有啊,你还听到了什么?”
苏木摇头,“没有了,就只有嘀嘀声,而且拉得很长,我还以为我耳鸣了。”
真是奇怪了。
就在这时,沈鹤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未知来电”四个字,一下转移了苏木的注意力,“诈骗电话吗?”
沈鹤嗤笑一声,“傅雪臣的脑子要骗到人还挺难的。”
随后他按下了接听键,一道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沈鹤不得不将手机拉远一点。
“沈鹤——我好像被发现了——老头找了一堆人在你家附近聚集呢!”
他叫得就跟谁要宰了他一样,搅得苏木也心慌慌的,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筒里除了他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滚轮声。
沈鹤:“你在干嘛?”
“我还能干嘛?你家是待不了了,我出去飞一圈,等风头过了我再回来!”
伴随他的声音,沈鹤和苏木还听到了一声清亮的车锁解开声。
苏木忍不住出声:“你家车库没车,他开的是谁的车?”
沈鹤:“他自己的。”
苏木:“那他的车在哪儿?”
沈鹤:“他停在隔壁家车库里了。”
苏木沉默了半晌,幽幽道:“如果你家附近有要抓他的人,这么响的动静,不是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吗?”
傅雪臣在电话那头一字不落地将沈鹤和苏木的对话听了进去,大叫一声“卧槽”,然后钻进了车子,嘴边飞快地溜着:“我怎么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沈鹤你上哪儿泡妹妹去了,这妹妹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沈鹤你别换你家门锁啊,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他嘴皮子利索得令人震惊,一段话说下来,愣是没换一口气。
说罢就挂了电话,驱车离开。
苏木看着沈鹤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已挂断,疑惑道:“他是怎么被发现的啊?”
“他昨天叫搬家公司搬雕像的时候,寄件方写的我家地址,但寄件人留的是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这……
他这个脑子确实没法骗人。
但是——
苏木半眯着眼睛:“你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了,可是你没有提醒他!”
沈鹤歪了歪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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