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终于也体验了一把飞檐走壁的感觉。当时就觉得自己轻盈地如同是一只鸟,轻飘飘的就双脚离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起,她刚来得及惊讶地“哎呀”了一声,已经稳稳落在了屋顶上。
站在高处的感觉是如此奇妙,脚下的事物都变得小了,远方视线却越发清晰起来。
天空辽阔,黑沉沉的天际线边,裂开的光明越来越亮,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裂,紧接着笼罩夜晚的无边黑暗迅速褪去,黎明就这样到来了。
朝霞是金灿灿的,就像是江南来的最名贵的晕染丝绸,光色是渐变的,由浅到深,色泽匀称而美丽。
李知澜觉得眼前的景象奇妙极了,是她从未看过的风景。
顾重云倒是对看日出没什么兴趣,他坐在那儿,捧着点心慢慢吃着。
光明与黑暗仿佛是世界的两个极端,他见过极致的黑暗,也感受过在光明里行走的日子,好像什么都不会是永远一成不变的。
就像有白天,就会有黑夜降临,而黑夜过后,一定是新一个黎明。
在这一点上,小顾大人身上有种历经沧桑之后的平静,仿佛无论黑夜白昼,他都是他,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李知澜看着太阳终于一点一点从天际线升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天终于亮了。”
“可案子还没结束”,小顾大人无心讨论美感,心里只有案子。
当然李知澜约他也是想谈这案子的,她在听凌秋讲述的某一瞬间,突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凌秋分明是在言语间护着什么人,可是谁会那么值得她用性命去护着呢?
或许答案早已经近在眼前,她早应该想到的。
凌秋在成为花魁之前就已经是个孤女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亲人,膝下也没有儿女,唯一值得她生死相护的人,只有她的丈夫。
可是从一开始,她的丈夫就从未露过面。
而留在孙校被杀现场的那颗玉石珠子,是从玉佩上掉下来的,那块玉佩在凌秋所住的客栈当中并没有被找到,而玉佩从样式来说,其实更适合男士佩戴。
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欠缺青霜从江南查到玉佩的买家信息。
“小罗去哪儿了,我想找他问点事”,李知澜记得罗竟夕在来福州之前,在泉州调查过凌秋相关的信息。
顾重云咬着红豆酥回答:“我让他去查点事,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从把假账本藏在侯府之后,罗竟夕就不见了,李知澜知道他向来神出鬼没,不好管束,可没想到顾重云竟然不声不响又把人支使出去了。
感觉罗公子现在就像个大理寺的编外跑腿。
“你想打听凌秋丈夫的信息吧?”顾重云又问,他显然也跟李知澜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知澜很惊喜:“你也想到了?”
他们俩又一次不约而同想到一块儿去了。
顾重云点头,凌秋只是女子,而且身形偏瘦,从力气上来说,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一连串的杀人动作,要么她只是替人定罪,要么就是帮凶。
而凶手,势必是一个力气足够将侯鹏制服,并且能从容毁尸灭迹的人。
还有孙校,现在看来孙校之死势必是一次杀人灭口,能将他制服伪装成自杀,把他吊上房梁的,不但是熟人,还得是有点武功底子的。
一切都符合,唯独,他们没有证据。
罗竟夕对凌秋丈夫何成的事情了解的其实并不多,从众人口中所说,这是个老实巴交的江南行商,年轻时经常到泉州一带做生意,带些稀奇的外国玩意儿回江南去售卖,低买高买,中间会有些不菲的差价收益。
何成人老实,价格给的公道,为人又勤奋,所以很多铺子都愿意跟他合作,把货给他带。而江南的商人也乐意从他手中收货,慢慢的,生意规模就大了起来。
何成偶尔出入烟花之地,原本只是谈生意应酬,没想到偶然见到了当时的花魁凌秋,一见钟情,只是他当时的身家并不足以给凌秋赎身,两人认识了有两三年之后,何成谈了一桩大生意,终于存够了银子,把凌秋赎出了青楼。
一开始凌秋在泉州做生意,等何成在各地做买卖,又过了一段时间,何成有了足够的积蓄,把凌秋接回了江南安家,两人开了个香料铺子,之后多年都没有再回过泉州。
直到这次万香会。
“或许万香会只是个借口”,李知澜说,“他们收到风声,直到大理寺正在查穆家的案子,一切与之有关的证据都必须销毁,否则就会留下追查的线索。所以,他们才要找到侯鹏手里的信,那几封信,应该跟先前修罗殿的账本是有关联的。”
百草堂李家负责走账,周家有船运方面的调动,背后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殿,侯鹏当时是泉州知府,要真想偷偷有大动作,势必是要侯鹏点头的,所以这几封信,或许就是侯鹏当时与何成等人商讨此事时留下的。对于侯鹏来说,这拿在手里是保命用的,至少能让修罗殿的杀手不敢轻举妄动。
“修罗殿……”,顾重云突然说:“你说,何成会不会就是季灵菡说的那个她在修罗殿的对手?”
要说起来,修罗殿确实擅长此道。
各个暗桩都看起来为人老实,人品可靠,表面看来都是在做正当事,实际上,背后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李知澜和顾重云肩并肩坐在屋顶上,身形笼罩在朝阳的光芒里,看起来金灿灿暖融融的一身。可两人同时心事重重的模样。
修罗殿深不可测,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人隐藏在各地,他们并不好对付。
“你们猜对了。”
罗竟夕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顾重云想也不想,虽然身形没动,可伸手出招就打,只是动作没用上力道,只是浅浅一个架势,拦在罗竟夕面前。ýáńbkj.ćőm
罗竟夕反手推开,倒是从罗竟夕手里趁机拿了块栗子糕,身形一绕就到了李知澜身边。
李知澜都没看清罗竟夕是怎么过去的,他就已经在她旁边稳稳坐下了。
“查到了?”顾重云瞥了一眼罗竟夕,对他自觉坐下的行为表示了不满,伸手想把栗子糕抢回来,但罗竟夕迅速闪开,把栗子糕全塞进了嘴里。
“我连夜赶路都快累成狗了,你连问都不问,就只关心案子。”罗竟夕咬着栗子糕狼吞虎咽,“无情无义。”
“不然呢?”顾重云想,我们分明只有简单的金钱交易关系。
“我一夜光喝风了,饭都没来得及吃”,罗竟夕伸手跟顾重云要吃的,“再给一块,否则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顾重云才不舍得把李知澜给他的糕点分给罗竟夕,反手就要打他,只是隔着李知澜不好打,只打了一下罗竟夕的手,他立刻就迅速闪开了。
“快说。”
罗竟夕:“免谈!”
看到两人又是许久不见的幼稚,李知澜既无奈又好笑,亲自出手按住了顾重云的手,把红豆酥抢走大半,分给了罗竟夕:“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总这么幼稚。”
顾重云和罗竟夕异口同声:“我才没有!”
行吧,你们没有,李知澜都要看乐了,默契的幼稚,还真是少见。
傲娇归傲娇,幼稚归幼稚,罗竟夕靠着一些点心简单填饱肚子,终于肯说正事了。
原来顾重云又把他一杆子支回了泉州,让他确认何成这些天的行踪。
毕竟他早早就觉得,何成先去泉州,而把妻子凌秋留在福州访友交际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就在他们设伏的同时,顾重云让罗竟夕悄悄潜回泉州,打听何成近些天都干了什么。
不问不要紧,一问才发现,何成中途其实称病好几天没有出过门。
说起来日子恰好就是从侯鹏失踪那天开始,到孙校尸体被发现那天。
吃个七巧板都没有这么巧的。
只是罗竟夕说,他偷偷观察过,何成并没有戴玉佩,很可能是已经把东西藏了起来,又或者是销毁了证据。所以,他托人去何成所住的客栈附近悄悄打听了一番,发动了周围所有的乞丐,终于,把玉佩找到了。
罗竟夕从怀里拿出个用帕子包着的玉佩碎片,脏兮兮的,说是被砸碎了藏在一堆旧衣服里,一起扔进了附近的河里,没想到最近下雨,河道水上涨了不少,最大的那片被冲了出来,让附近乞讨的乞丐捡到了。
虽然玉佩已经不全了,可依稀还能看当初的样子出来。
唯有李知澜心疼极了:“这么贵的玉佩……”
其实现在看来,何成应该就是凶手了,可证据不全,要制他的罪很难。
“如果找到侯鹏藏起来的信就好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找何成的麻烦,李知澜想。
顾重云突然想到什么,问:“信应该还藏在侯府对吧?”
如果侯鹏没有别的作妖,从几次三番修罗殿在侯府的举动来看,确实如此。
李知澜突然也想到什么:“那如果,我们把侯府买下来呢?”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沧海月明录更新,第三案·凭空失踪的青楼雅客(16)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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