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泉若无其事地接过下人递来的油纸伞,到马车前迎接。
罗竟夕心中已经对周府极为好奇,可还是必须装出端庄优雅的模样,掀开纱帘下车,站到周若泉面前。
周若泉向他致歉:“府中家事繁杂,让小姐见笑了。”
周若泉撑开油纸伞,两人的身影一起被罩在伞下。只是没想到罗竟夕与周若泉的身高差不了太多,周若泉故意又凑近了些:“没想到小姐身量竟有这么高。”m.ýáńbkj.ćőm
罗竟夕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实在不喜欢这人靠他这么近,尤其是用那种油腻腻的腔调做派,他尴尬之下,只能微笑。
周若泉又问:“小姐怎么不说话,可是哪里不适?”
面对周若泉的嘘寒问暖,罗竟夕心里只想骂他啰嗦,早知道还不如喊李长乐过来,免得他还得被周若泉叨逼叨。
“上次与小姐在街上有一面之缘,听得小姐仗义救人,周某甚为感动,才大胆下贴,请小姐过府一叙。没想到小姐当真愿意赏周某这几分薄面。小姐若对府中上下有任何不满,尽管开口便是。”
罗竟夕看着周若泉越靠越近,心里强忍着想一拳把他打飞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能模仿李长乐的声音,只是,周若泉虽然言语上关怀备至的样子,实际上眼神里只写了三个字:不相信。
分明萨林商人的宴请名单里是没有周家的。
而消息也被赵强压住了,周若泉应该不知道才对。
可是此时场面有些紧张,罗竟夕定了定神,准备开口瞎编骗人。就在此时,一只手伸出来,从周若泉手中拿走了油纸伞,周若泉被推了个踉跄,一名侍女挡在了罗竟夕面前,笑容恭敬。是乔装之后的李长乐。
李长乐此刻说话换了种调调,没了萨林商人时的故作矜持,随意许多:“过府是客,周公子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周若泉被李长乐的气势震慑,退后了一步,极感兴趣地盯着李长乐打量:“这位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如果换了寻常侍女,听到周若泉这个温柔的做派,还故意找话题亲近,要么就是羞涩无法搭话,要么就是顺杆爬,唯有李长乐坦然点头:“嗯,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她很熟悉,听了李长乐的话,周若泉顿时露出欣喜神色:“真的?”
李长乐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自我感动:“对,我是观世音菩萨,以前给你托过梦,那年杏花微雨,你手捧三炷香见的我,还给我磕了个头。”
是李长乐惯有的风格,罗竟夕竭力忍着笑,看着周若泉吃瘪,被李长乐占便宜。
周若泉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丝毫没有生气:“姑娘甚是风趣。”
“所以公子叙旧完了没有,还打算让我家小姐在雨里站多久?”
周若泉做出请的手势:“是周某造次了。小姐请。”
李长乐撑伞,护着罗竟夕走进周府。她感觉得到,身后有一道探寻的目光一直盯着她,那是周若泉极有兴致的目光。
周府为萨林商人的来访做足了派头,招待他们的客房都是极为豪华的,还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优雅僻静。
罗竟夕一进门就忍不住,摘了面纱,蹲在地上笑得停不下来。
李长乐大咧咧坐在桌边吃点心,实在听不下去,上前塞了一块点心在罗竟夕嘴里:“你可闭嘴吧。笑得跟爷们一样,幸亏周围没人偷听,要不然,什么扮相都穿帮了。”
罗竟夕嚼着点心笑:“我觉得周若泉早就看出来有问题了,说不定,咱们这戏从一开始就是穿帮的。”
李长乐愤愤不平:“可恶,竟然识破了我天衣无缝的表演。”
罗竟夕都懒得嘲笑她:“还不都是因为你系错了衣襟,破绽都送人眼皮子底下了,看不出来的是傻子。”
李长乐:“大家都是明牌了,他还憋着不吭声,必定是有所图。你说他图啥?哦,我知道了,他图你。”
“图我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呕。想得真美。我看他是图你能驱鬼镇宅,充当炮灰。”
罗竟夕早就看出周府气氛不对,尤其是那位据说是周若泉的二婶周王氏,明晃晃就是被吓疯了的模样,不过,只要能翻出周府里的线索,他做鬼也没意见。
反正在他看来,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李长乐懒得跟他争辩,只劝他自己小心,因为她并非是专程来周府,而是跟着小妖女季灵菡来的,追到附近她就不见了,如今说不定人就在附近,如果连修罗殿也盯上了周府,那就真的可以随时送大家去下面做鬼了。
不过有件事罗竟夕挺开心的,李长乐来了,那就意味着,他可以不用再穿女装了!
他迅速把衣服换下来,而李长乐趴在桌上,一脸不解地嘟囔:“我就不明白了,你居然宁愿花钱雇人,也不愿意把这钱给你兄弟?”
真的忒不仗义了。
罗竟夕解释说她误会了,这趟不是自己花钱雇人,而是别人花钱雇他。
李长乐说,那我更不懂了,他图啥呢?
罗竟夕:“可能是图我能给他卖命吧。”
罗竟夕终于换了舒坦的男装,把女装丢给李长乐,顺便把手腕上的束魂手环给她看。
李长乐更诧异了:“咦,不是当官的吗?怎么搞起暗星堂那一套逼良为娼的戏码来了?”
“打住,别说那么难听,是我自愿的。”
罗竟夕听了逼良为娼四个字就浑身发麻,李长乐关切地盯着罗竟夕,摸了摸他的额头,顺手弹了他个脑瓜崩:“罗二狗,还知道要命呐!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罗竟夕试图还手:“大理寺少卿顾重云啊,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李大狗!”
李长乐按住罗竟夕的手,神情难得严肃:“你还记得,我们在宛州边境时,听过的那个江湖传闻吗?”
罗竟夕顿时好像被人破了一盆冷水,当场冷静下来,陷入回忆。
那大概是三年前,江湖当中还是两大邪恶势力并存的时候,一是暗星堂,二是修罗殿,而且,暗星堂的规模声势都远在修罗殿之上。暗星堂做杀人的买卖,同时穷凶极恶,堂主几乎是无恶不作,杀人如麻。
暗星堂总堂在宛州边境一带,那时候罗竟夕和李长乐恰好从那里经过,遇上暗星堂总堂的一场大火,据说那是一次朝廷清缴暗星堂的行动,因为暗星堂作恶多端,大理寺接到多桩苦主的报案,前后派出了数拨探子,历时一年多,终于查到了暗星堂总堂所在,将帮众一网打尽。
而堂主也被当场弑杀,据说,杀人的其实不是官差,而是地位仅次于堂主的杀手忘红尘,最重要的是,他用得是单柄蝴蝶刀。
而顾重云也是用蝴蝶刀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束魂以及临时解药,是堂主拿来对付那些不好控制的手下的,只有堂主才有。除非,有人杀堂主时,拿走了解药。
罗竟夕顿时融会贯通:“啊,老子大意了,以为他是白道的,没想到竟然还白混黑,有意思。”
李长乐此时已经换上了萨林商人的女装,从屏风后面走出,走路姿势豪放,周身叮当作响:“没关系,大不了你爹去替你杀了他,给你出气。”
罗竟夕抱怨:“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斯文一点。”
李长乐哦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团扇,优雅地扇了扇,摆了个姿势,恬静微笑,看向罗竟夕:“现在呢?你爹我美吗?”
罗竟夕无语,倒在床上,掀起被子盖住自己:“滚!”
他开始想念端庄优雅的李知澜了。
此时李知澜还在持续头痛,她好不容易才把百草堂的生意重新做起来,却被周若泉这个臭棋篓子一步棋搞了个乱套,家中各房长辈此时达成了空前统一,就想联手逼着她赶紧嫁了。李夫人佛堂的门槛,这会儿都被他们派去的说客们给踩烂了。
于是,李夫人展开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攻势。
李家风言风语不断,女儿怎么配掌管家业,抛头露面像什么话,嫁人生子,服侍丈夫和公婆才是应该做的事。
就连百草堂也有人偷偷在传,不过被迅速按死。
李知澜于是亲自去盈香谷找了一趟顾潇潇,说要借个人过来整顿一下李家,顺路去周家退换婚贴。
顾潇潇顿感不好,她知道李知澜不轻易开口求人,一旦求人,毕竟是个麻烦事。
“你、你该不会是想打小疯子的主意吧?”顾潇潇觉得李知澜的笑容里有鬼。
李知澜坚定摇头:“不是小顾弟弟。”
那还好,顾潇潇松了口气,结果李知澜接着说下去:“是忘红尘。”
顾潇潇顿时疯了,她还不如要小疯子顾重云去呢,要真是把忘红尘搬出来,别说是周李两家,估计整个泉州府都要真上天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沧海月明录更新,第二案·千万不要进那个不存在的房间(5)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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