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显然已经喝高了,正半躺半坐在软榻之上,闭着眼睛听着轻柔的曲儿,手指敲打着拍子,完全就是一副惬意的模样。
晚娘手抚琵琶,按动宫商,轻灵流畅的指法之下,一阵阵妙音徐徐而来:
“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晚娘本就不是那种以姿色见长的欢场女子,让最擅琵琶最工歌曲,这一首《定风波》更是她的拿手绝技,不仅唱的清幽婉转,而且曲调绵长。尤其是最后那句“免使年少,光阴虚过”,更是足见功力,尾音虽然拖的很长,却有种“欲断还续”“绵绵不绝”的凄婉之美。
“啪啪啪”的脆响声中,徐静昌第一个开始拍起了巴掌,并且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嗓音清丽,语调婉转,就凭这份唱功,即便是说一句余音绕梁也不算夸张了。”
晚娘把手里的琵琶交给了一个年轻的侍女,笑呵呵的说道:“能得小公爷金口一赞,晚娘真是三生有幸了。”
“那柳永柳三变,原本就是专工青楼艳词的大行家,他填的曲目最是秀淡幽艳,谙和了君子好色而不淫的道理,我尤其的喜欢。”
“也就只有小公爷这样的大行家,才能听出这首《定风波》的无穷韵味。”晚娘奉承道。
“怨不得连那陈长生都夸你唱的好,今日听了几首曲子,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徐静昌本就喜欢声色犬马的调调儿,流连花丛听个曲儿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故意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看着晚娘:“美人啊,倘使你能再年轻十岁,我就要忍不住的把你收入房中了呢。”
晚娘本就是在秦淮河上讨生活的女子,什么样的荤话没有听过?对于徐静昌这句明显带着调笑口吻的话语,她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笑盈盈的说道:“小公爷真是说笑了。这秦淮河上,谁不知小公爷的鼎鼎大名?也不晓得有多少年轻的妹妹们,想要争着抢着伺候小公爷一回呢。只可惜奴家已是昨日黄花,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呢。”
徐静昌这个人,本就有贪花好色的毛病,京城欢场中的烟花女子,尤其是那些花魁呀名妓呀什么的,都以伺候过小公爷为荣,毕竟可以极大的抬高她们的身价嘛。
坐在徐静昌侧首位置上的张轩显然也喝了不少,完全就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静昌兄,前番听说北边打了大胜仗,汉王殿下已经把敌军主力困在乔巴山一带,那乔巴山到底在哪哦?”
因为距离遥远通讯技术落后,京城的人们对于北边战场上的消息存在很大的滞后性。总是要过去很久之后,京城里头的人们才会知道很久之前的消息。北伐到底打的怎么样了,又打到了什么程度,其实他们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只是听说敌军战场已经到了乔巴山一带,至于说乔巴山到底在哪儿,基本上很少有人能说的清楚!
好在徐静昌在阿巴哈尔当了好几年的监军使,对于草原上的基本状况还是比较门儿清的:“那乔巴山就在斡难河上游,就是铁木真的起家之地。既然本雅失里那厮已经到了那边,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也就只能朝着北海方向遁逃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去北海呢?”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徐静昌做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就好像他真的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似的,竟然说的头头是道:“你想啊,汉王殿下是一路从西南方向兜上去,已经堵死了敌军南逃的路径。陛下的北伐主力在西边张网以待,也不需要真的做什么,只要慢慢的收缩,那本雅失里就是瓮中之鳖……除了朝着北海方向逃窜之外,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可以去东边啊,那蒙古铁骑来去如风,要是不顾一切逃命的话,只怕汉王殿下也追不上他吧?”
“哈哈,本雅失里那厮要是敢往东边跑的话,根本就是在找死。”说起这个事情,在所有的这些功勋二代当中,徐静昌绝对可以算是半个“军事专家”了:“别人我不敢说,但东边的赵深我却是最清楚的。”
“这个赵深不是一般的能打,敌军敢向对退却,必然会和赵深撞好满怀。我在那边待了好几年,赵深的那点家底也就只有我最清楚了。”
“整个漠北都司,其实根本就没有几个漠北的兵,那边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部落。来自漠东联盟的骑兵才是漠北都司的真正主力。”
虽然徐静昌完全就是在口若悬河的夸夸其谈,但他毕竟在那边做了好几年的监军,绝对不是在空口说白话:“漠东各部,再加上漠北和漠西的一些部落,要是倾巢而出的话,赵深至少可以拼凑出两万铁骑。”
“漠北都司才两万人马?这么点兵力怕是挡不住敌军吧?”
“那两万人马其实也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赵深手中那支火器新军。”说起赵深一手打造出来的那支火器新军,连徐静昌这样的家伙都忍不住的动容了:“那支火器新军的战斗力,我是亲眼见过的,就算不敢说是个顶个的全都能以一当十吧,也绝对是当世屈指可数的虎贲枪兵了。那火炮多的……根本就数不过来。而且赵深的这支火器新军,全都是配备了战马的呢。”
“火器兵是骑兵?”
“不是骑兵,是步兵。”
“有了战马不就是骑兵吗?怎么还说的步兵呢?”
徐静昌摆出一副“我就专家,你们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哈哈大笑着说道:“拥有战马的不一定就是骑兵,也有可能是骑马的步兵,要的就是一个行动迅捷来去如风……平日的调动,都是骑马完成。一旦到了两军交战的时候,就会下马步战……”
“我对赵深的战力还是有信心的,就算他打不过敌军的主力,死死的拖住他们肯定没有问题。到时候赵深在前面堵截,汉王殿下在后面穷追猛打,那本雅失里焉能不败?”
“在咱们这些人当中,也就只有静昌兄真正的历练过,见识过真正的战阵厮杀,算是咱们这些人当中的佼佼者了呢。”
众人的夸赞让徐静昌忍不住的得意起来,故作谦逊的说道:“我这两下子,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平时说道说道还能大差不差,真要是打起来,和赵深就差的远了呢。而且吧,陈长生那家伙也是有两下子的,要不然朝廷也不会让他去接替我。”
“是啊,长生兄确实见识过大场面,平定阿巴哈尔内乱,底定漠北局面,比咱们这些连纸上谈兵都不会的家伙要强出很多呢。”
听着这些个穿的衣冠楚楚喝的面红耳赤的勋贵子弟提起了陈长生,晚娘的心头立刻就浮现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倒不是说晚娘对陈长生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陈长生之间的地位相差到底有多么悬殊,主要是阅人无数的晚娘早就已经意识到了陈长生和这些勋贵子弟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
虽说陈长生经常和这些身份崇高地位高贵的勋贵子弟混在一起,但他们不一样。
不是说爵位或者官职的差别,而是待人接物方面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
陈长生和这些人的不同之处,只有晚娘这样的人才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这些的勋贵子弟,对于晚娘这样的烟花女子,完全就是一种寻欢作乐的态度。虽然这些人不至于说象那些好色之徒般一上来就色眯眯的动手动脚,但言语之间难免会说一些疯话,而且从来就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光来看她。
也就只有陈长生让晚娘真切的感受到那种被称为“平等”的感觉。
虽然陈长生是前途一片大好的朝廷命官,但是面的晚娘这种上了些年纪的烟花女子之时,总是表现出可贵的平等,而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晚娘是何等样人,早已经阅人无数了,总是能够在别人的举手投足和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当中,看出对方最真实的内心。
陈长生所表现出来的平等,绝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虚伪,更不是那种故作“平易近人”的上位者姿态,而是一种真实的态度,透着一种让晚娘无法理解的尊重。
对,就是尊重。
虽然晚娘根本就不知道陈长生在无意之中表现出来的这种尊重到底是从哪来的,但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而且感受到不止一次!
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人,哪怕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比自己要低贱的多,陈长生依旧会是这样的态度。
这就是陈长生和这些勋贵子弟最大的不同之处了吧……
陈长生陈大人去了北边,眼下朝廷的北伐刚刚取得了辉煌大胜,想来陈大人应该又要升官了吧……
就在晚娘暗暗的想着陈长生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衣的长随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凑到徐静昌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
徐静昌顿时脸色大变,火急火燎的站起身来,急匆匆的就往外走。
“静昌兄……”张轩等人赶紧追了出去:“欢宴未毕,你怎么就这么着急的要走呢?”
晚娘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已经走出去的徐静昌说了一句:“万岁爷出事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明朝赚大钱更新,第727章 勋贵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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