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悄无声息靠近，尹昊天道：“找到了？”
“是。”身影答道：“近两年前新增的坟墓，经一一排查过，发现夫人的坟墓在一颗碎石旁边。”
“好。”
夜色逐渐退去，尹昊天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孤独的小坟包微微凸起，四周尽是杂草野树，若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只是略微陡峭的草地，坟上堆着些碎石块，有些地方经过雨水冲刷，缺了小小的一块，显得越发凄凉。
那穿过旷野的风刮得越发猛烈，好似是谁在撕心裂肺地哭嚎。
“是我不对，”他弯腰蹲下，小心翼翼又爱惜地抚摸坟包。“我没有早些来看你，那时你...”他还是说不出口“死”字，喉头一哽，“我总是不相信，我有时疯癫，有时清醒，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多。”
“我宁愿自己多一些疯癫，那就还能假装你没有离我而去，还在我身边。”
“每次想起你已经不在，就好像在剜我的心，我不敢去送你，不敢来看你，自欺欺人装作你活着，在岛上的某个地方快活地笑。”
“你瞧，你说不喜欢我戴面具，我没有再戴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去抚坟包：“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我从未觉得你不好看，你的一举一动，对我来说都可爱，我早该告诉你，你也不会生我的气，连我的梦都不入。”
他的声音轻到喃喃自语：“你带走一切，只留下这具行尸走肉，活在世上好不孤苦。”
他趴在坟包上，“葡萄又绽开了芽苞，吐出了指甲大的小叶子，你知晓吗？”
顾府内，顾老爷躺在软榻上，哎哟哟叫唤，一大群人围着伺候，轻声细语，美貌小妾喂过药，顾老爷已从精神涣散中清醒了过来，只是依旧腿部发软站不住。
他朝夫人使了眼色，一众下人便退了个干净。
“老爷，究竟发生了何事？怎的成了这副模样？”夫人从看得顾老爷眼色，便知有大事发生。
“你那嫁了尹家家主的.....远房侄女，究竟什么来头？”
“老爷说谁？”顾夫人眉头深锁：“可是顾清月？”她见顾老爷脸色不好，细细思量一番：“老爷不记得了？是您堂兄家叔伯的一个妾生女，至于她父母姓名，我可就不知晓了。”
她瞧着顾老爷脸色，斟酌道：“可是出事了？当初我们已和他们家说清楚了，顾清月生死与他们再不相干，那家人把女儿送给我们后，对我们感激不已，说要上门道谢，被拒绝了。”
她挑了挑手指：“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好不容易能攀上我们，自然得牢牢抓住了。”
顾老爷面目阴沉：“尹家主不知怎的，要去看她的坟，我哪里记得埋哪里去了，他发了极大的脾气。”
他话说罢，拿起还未喝完的茶碗，往地上一砸，气喘吁吁道：“都是你这妇人！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顾清月再怎么说，名义都与他成亲了，你胡乱对待，埋在十里铺，叫他知道了，以为我们瞧他不起！”
“本以为他突然来访，我能再发展一下茶叶生意，谁知得罪了他。”他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两，没有机会去赚了，痛心至极。
抓起桌边的茶碗砸在地上。
顾老爷平时一副笑眯眯模样，何时发过这样的脾气，顾夫人被破碎声吓了一跳，叫道：“老爷！”
急忙上前抚摸顾老爷胸口：“老爷保重身体！”她委屈道：“谁知会如此，这人两年来不闻不问，当时送棺椁回来时，竟也没派个人跟着，之前那十一个新娘的嫁妆都随着新娘死去送回娘家，也没见他再回去看过谁。”顾清月的嫁妆没有一同送回来，他们怕惹恼尹昊天，只当自己理亏。
她脑筋转动：“可见他对顾清月那薄命的丫头略略有些不同，既如此，我们只需补救即可。”
“你有什么办法？”
“我见岛主凤骨龙姿，不似传闻中那般面目丑陋，又家财万贯，极有权势，正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顾老爷一时被顾夫人惊到了：“你这妇人疯了不是？那些传闻.....”
“我知道，”顾夫人站起身徐徐踱步：“传闻算得了什么，好在顾清月死了，不然配她岂不是浪费？咱们的鸢儿秀外慧中，再合适不过，当时定下的正是鸢儿，如今也不过是拨乱反正。”
顾老爷一再迟疑，他虽子女众多，但嫡出的女儿就这一个。
“可是，不知鸢儿愿不愿意。”
“老爷真是慈父心肠，昨晚鸢儿见到他之后，曾含羞带怯来问我他的姓名，想来鸢儿那方面是不成问题的。”
顾夫人说罢，又叹口气：“从她生下来后，我就将她爱得如珠如宝，本想要她嫁得近些，可是挑选来挑选去，竟无一人比得上尹昊天......”
两人正谈论何时，关紧的门“啪”的一声被踢开。
尹昊天头发披散，白色衣衫到靴子上，都是血迹，他好似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步一步踏入房内，咬牙切齿道：“你们竟还敢打这个主意？”
他背后一大片血迹，那些守在门口的丫鬟并侍从，竟悄无声息地被他都解决了，顾夫人吓得神魂俱裂，一时站在原地，痴傻住了。
尹昊天将她一手拂开，拿着匕首走近床上缩成一团的顾老爷。
“顾清月呢？”他好似要生啖其肉，凑近顾老爷那张苍老肥胖的容颜：“为什么是空坟？你们将她的身体丢到何处去了？”
“啊、啊？”顾老爷白眼一翻，人竟然昏了过去。
那镶刻着各种宝石的匕首极锋利，插在顾老爷左腿上，眨眼间就插了个对穿，血很快将衣衫染红。
顾老爷嚎叫一声，被生生痛醒。
他痛哭流涕，一声声求饶。
“老朽不、不知，送回来的，不就只是几件衣衫吗？”
接着他又爆发出一声痛呼，原来那匕首又扎进了右腿中，只是尹昊天未拔出来：“告诉我，你们将她的身体弄哪儿去了。”
说罢握住刀柄的手猛地一转——顾老爷已嚎叫不出声：“真的只、只有衣衫，所以只立了、衣冠冢，你若不信、就杀了、杀了我吧。”
话音刚落，他便彻底昏死过去。
“只有衣衫？”尹昊天喃喃道：“我为了身体不腐坏准备了冰寒玉棺，怎么可能只有衣衫？”
他的匕首上糊着些碎肉，鲜血顺着刀尖滴在地上，他沉浸在思绪中，半晌，他做了个手势，从身后钻出一人。
“少主人。”
“去查一查当时夫人从岛上离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当时送夫人回来的侍女，叫银翘，找到她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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