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依旧如纱,却逐渐染上冷霜。
风轻轻,拂过山岗,穿过树梢,惊得沉睡中的人们,迅速裹紧了棉被。
露重夜渐深。
有人酣睡如饴,有人辗转反侧,还有人痛哭流涕地大呼着冤枉。
津义县大牢。
甲坊署和弩坊署众人,按照官级从大到小的顺序,依次跪在地上。
他们跟前,堆叠着刀剑弓弩等军器。
军器皆是有官矿所造。
只不过,全都没有律令所要求的编码。
谢玄歪坐在军器前七八步远的梨木椅中,恣意地品着酒,听着孔焘的怒审。
孔焘在进大牢之前,并不知道奸臣乱党除了意图谋反外,还胆大包天地将私采的铁矿送进官矿,利用官矿为己谋私地制造了大批的军器。
因而,看到重楼扔出来的那堆军器后,都不用谢玄拱火,他就怒了。
先是逼问这些军器的来历,在得不到确切的回答后,他便直接动了刑。
看着刑罚越来越重,惨叫声、叫冤声越来越大后,谢玄搁下酒杯,径直起身离开了。
孔焘是个古板又执着的人,知道私造军器的事,不审出个一二三来,杜建安、孟寻等人,是绝对走不出大牢的。谢玄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因而目的达到,他便也不多管了。
回到玉清筑,谢玄有意放慢了脚步。
但在进到里屋的瞬间,陈朝颜还是醒了。
“回来了?”陈朝颜微睁着眼,嗓音带着深睡后的慵懒,“审出结果了吗?”
谢玄微转脚步,朝着她的床走去。
走到近前,他先顿住脚步,借着些微的月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陈朝颜伸出手,“怎么了?”
谢玄握住她的手,顺势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侧身将她连被抱在怀中,闭眼道:“没什么,睡吧。”
陈朝颜歪头看着他,“你回去睡。”
谢玄的回答是,将她又抱紧了些。
陈朝颜叹气,“听话,天气已经冷了,你这样容易着凉。”
谢玄松手,拉开被子,缩了进去。
陈朝颜沉默片刻后,定定地看着他道:“不要得寸进尺。”
谢玄闭着眼,嗓音又干又沉,“睡觉吧,再不睡,我就保证不了了。”
保证不了什么,他没有说。
但从他手掌透过来的越来越热的温度,却无需言语表达。
纵然陈朝颜不是什么保守之人,也在这样暧昧的环境中,乖顺地闭了嘴,并强迫自己尽快睡了过去。
在她呼吸逐渐平稳之后,谢玄慢慢睁开了双眼。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颜,眼底微微流露出一丝可惜。下一刻,在他准备闭眼也跟着睡去的下一刻,忽有光亮闪现。
光屏又出现了。
谢玄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这次没有案子。
有的只是一个新来的同事。
男同事。
身姿挺拔,模样周正。
刚来不到半个月,就对她大献殷勤。
每日为她带早餐。
中午为她带水果。
晚上为她带牛奶。
出现场,抢着干脏活累活。
解剖时,也挑着难的、累的全做了。
出太阳为她撑伞。
下雨也为她撑伞。
在同部门的聚餐上,在同事们的起哄中,男同事带着一束玫瑰,大步朝着她走了过去,“颜颜,能做我女朋友吗?”
在谢玄利剑般的目光中,光屏在陈朝颜看一眼花,又看向他时,闪烁两下后,消失了。
谢玄微眯着眸,眼底有杀机迸射。
“睡吧。”陈朝颜咕哝。
谢玄微微偏头看向她,看着她沉睡的容颜,极力压下想将她叫醒问结果的冲动后,伸手一揽,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抱着睡了。
陈朝颜也强忍着。
等他睡着后,才悄悄地睁了眼。
他也能看到光屏的事实,已经足够让她震惊了。
更让她震惊的是,一个光屏,也这么欠?
看一眼先前光屏出现的地方,又看一眼他后,陈朝颜带着不理解,再次睡去。
月落日升。
当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中的一刻,陈朝颜睁开了眼。
“醒了?”谢玄的声音,冷幽幽地在身旁传来。
陈朝颜迅速闭上眼,假装自己还睡着。
谢玄‘呵’一声,低笑出声。
陈朝颜假装没有听见。
谢玄卷起书,轻轻敲两下腿,“确定还要继续睡?”
陈朝颜不吱声。
“看来,”谢玄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昨晚果然看到了。”
陈朝颜还是不吱声。
谢玄微微偏头看向她,“不准备解释解释吗?”
陈朝颜睁开眼,对着他暗藏着风暴的双眼,好笑道:“解释什么?”
“解释他是谁,”谢玄道,“再解释结果如何?”
陈朝颜定定地看他片刻,“我以为那日夜里,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谢玄不为所动道:“我还想听你再说一遍。”
陈朝颜撑手坐起来,与他稍稍保持一人位的距离后,歪头看着他道:“如果……”
“没有如果。”谢玄打断她。
陈朝颜轻笑,“假如有如果……”
谢玄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倾身堵住她的嘴。稍稍磨蹭几下后,松开她道:“假如有如果,我会吃醋,明白了吗?”
“吃醋呀,”陈朝颜主动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后,歪着头道,“怎么办,我也会吃醋呢。”
谢玄扬眉看着她。
陈朝颜也看着他,“王爷知道,我们那里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吗?是一夫一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玄眼底光芒灼人,“所以王妃也要求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陈朝颜避开他的目光,微微偏过头去,透窗看着外面随风飘落的树叶,莞尔道:“我没有这样的要求。”
谢玄眼底的光芒沉下去,“王妃刚才说了会吃醋。”
陈朝颜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他,“是呀,我会吃醋。”
这里是封建皇权社会,将来他若真做了皇上,为朝堂的稳定,为大魏的将来,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要求他只娶她一人。
而她,也没有那个本事,去改变文武百官承袭了几千年的老旧思想。
至于让他放弃皇位……她更做不到了。奇书屋
就如,他要求她放弃验尸、断案,只拘于后宫为他生儿育女一样。
她做不到。
所以……
“所以,王妃是打算待我纳了别人后,就抛弃我,是吗?”谢玄问,嗓音又冷又沉,还暗含讥讽。
尽管答案会伤人,但陈朝颜还是点一点头,“是。”
呵。
谢玄冷笑两声,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朝颜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后,又偏头看向了窗外。
“陈姑娘和公子……吵架了?”月见进屋,看到她的模样后,小心翼翼地打探道。
陈朝颜掀开被子,坐到床边,“没有。”
“真的没有吗?”月见不死心,“那公子怎么会找南岭练剑?”
找南岭练剑?陈朝颜朝着窗外看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后,收回目光道:“可能他心情不好吧。”
月见看着她的脸色,小声说:“我半个时辰前进屋给公子送茶时,还看到公子的心情很好。”
陈朝颜扬眉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所以呢?”
月见看她态度与往常无异,稍稍松口气后,好奇地说道:“昨晚,公子是跟陈姑娘一、一起睡的?”
陈朝颜大方道:“对呀。”
月见脸颊微红道:“那是因为公子哪里做得不对,陈姑娘骂他了?”
陈朝颜抬手轻敲她两下,“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月见作势捂住脑袋,“我也不想胡思乱想呀,可公子早上明明还高兴得很,陈姑娘醒来,他就气得去找南岭练剑了。除了做得不对,被陈姑娘骂了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将公子气成那样。”
“你公子气,那是你们公子心胸狭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陈朝颜随口道。
月见下意识地反驳:“我们公子心胸才不狭窄呢。”
陈朝颜勾一勾嘴角,顺势便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生气地去找南岭练剑?”
月见:……
谢玄连早饭也没有回来吃。
看来是气得不轻。
陈朝颜如常地吃过早饭后,也没有去找他,而是借助光屏,梳理起了前两日查访的四个村子的信息。
毛庄村的周氏,是在河边洗衣之时遇的害。
与她一同去河边的有三人。
但三人都提前回了家。
独留周氏一人在河边。
而她们去河边洗衣的时间是酉时三刻,三人离开的时间是酉正二刻。
李二发现周氏失踪是在戌时二刻。
发现周氏尸体是在第二日的早上,地点在距离洗衣位置大概百丈的河边。
从村里上了年纪的妇人所说的口供来看,周氏的私生活相当混乱,与村里多半的男子都有染。
南嘴村的李氏,是在去她大姐家帮完忙,归家的途中遇的害。
遇害的地点与元沟村的程氏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连续三日没有回家,赵虎才动身去到她大姐家寻她。在大姐明确告知,她帮忙当日就回家后,赵虎闷头也往回走的途中,瞧见了她日常挽发髻的木簪,才顺着木簪发现了她的尸体。
发现时,她尸体都已经臭了。
身上也爬满了各式的虫子。
赵虎害怕,因而并未动她,便先奔至了县衙报案。
从村里人口中了解到的情况是,李氏是个相当勤快且手脚麻利的人,因为赵虎身子不行,家中里外的活计,几乎都是她一人操劳。
哦,李氏和赵虎没有孩子。
在封建皇权社会,成亲多年没有孩子,婆家多半都是斥骂女子。但赵虎家中,却无人责骂李氏,因而村里人都说,是赵虎身子亏得厉害,才导致李氏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也才导致李氏动不动就打骂赵虎。
赵虎承认了是他不能人道,才导致李氏无法见孕。
不过,李氏打他,却是因为她时常背着他偷人,而他只要稍稍流露出不满,就会招来她的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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