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营垒外,刘邦在百余精骑的簇拥下,往来奔驰,耀武扬威。
既然对方的家长走了,他就抓紧时间,欺负欺负一下这里的‘留守儿童’……
如今,钟离昧等人靠边站了,楚军中的留守大将,不过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只是资历很老,曾经跟随过项燕作战的曹咎。
所以,刘邦觉得自己又行了……
楚军营垒中,在刘邦的骂骂咧咧中,曹咎虽然满脸怒火,但却并没有在盛怒之下,出去和刘邦拼个你死我活。
这,并非是他严格按照项羽的指示行事,而是他此刻,怀中紧紧搂着司马欣,防止对方冲杀出去。
刘邦这次本来是想激曹咎出来和他打一仗,但等他到了楚军营垒时,才发现统领这里楚军的,并不单只有曹咎一人,还有狗都不日的大叛徒司马欣!
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如果说从前的远看是条狗,近看司马欣之类的段子,还只是调侃的话,那么如今,从刘邦嘴巴里喷涌而出的,夹杂着沛泗乡间俚语的话中,就是实打实的侮辱了。
在刘邦的编排下,不仅司马欣背上了诸如乱伦,雌伏,人兽等恶习,就连凡是和他沾边的亲眷,也无一幸免……
于是乎,楚军营垒中的士兵,看向搂着司马欣的曹咎,目光中渐渐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神色。
贵圈真乱!
刹那间,曹咎如避蛇蝎般的松开司马欣,微微转过头,不去看司马欣此刻愤怒中满是委屈的眼神。
“杀了他,杀了他!”
司马欣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顿时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但现在,他身边除了那几千名亲兵外,再无可以调动的军队了。
当日彭城之战,他背弃了对刘邦的承诺,和董翳一起加入了对汉军的围剿。
虽然战役最终以楚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但司马欣和董翳的军队,却看清了自家大王的为人,再加上他们大多都是关中人,妻儿老小都生活在那里。
于是,为了防止汉国加害自己的家眷,他们纷纷做了逃兵,通过各种手段回到关中。
而苦于人力短缺的萧何,还是刘邦,对于他们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双手双脚欢迎。
只不过因为信任度的原因,将他们从士伍籍,转到了民籍。
虽说上战场杀敌立功是不可能了,最多就是作为民夫,帮着运送军粮辎重。
但祸兮福所倚,如果无病无灾的话,他们却拥有了可以活到自然死亡的平淡生活。
叫骂了半晌,不见楚军有丁点反应后,刘邦口干舌燥的走了。
今天,来的有些仓促了。
他准备等到回营之后,就对全体汉军进行一次海选,将那些嗓门大脸皮厚,而且骂人词汇多的家伙挑选出来,轮番送到楚军这里叫骂。
哪怕最后不能成功,但,解气啊!
往常都是项羽带人在荥阳城下叫骂,如今虽然他不能对着项羽骂回来,但这样做,也很爽啊!
…………
齐国,临淄。
再次出使齐国的郦食其,此刻也已经在城下骂了快半个时辰了。
守门的齐军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老远看到他打着旗帜而来,立刻关闭城门,对他的请求也充耳不闻。
郦食其想了一下,觉得这口锅,应该让刘盈来背。
毕竟,这半年来大肆倾销的低价盐,几乎反过头来摧毁了齐国的对外贸易……
但刘盈此刻不在,所以他的满腔怒火,自然就宣泄在了城头的守军身上。
他的底气,在于韩信此刻集结了近二十万军队,就驻扎在历下(山东济南市)城以北,距离齐国的都城临淄(山东淄博市),不过两三百里路。
片刻之后,郦食其成功进入临淄。
这并非是守军被他骂的受不了了,而是恰好田横从这里经过,被他逮了个正着……
马车上,郦食其兀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对田横说着人心不古,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知道如何敬老尊老……
田横则一脸无奈,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恰巧路过,而是收到了西边传来的战报,而不得不假装做出这样的举动,将郦食其带入城中。
今时不同往日,郦食其第一次来的时候,汉军虽然接连获胜,但距离齐国边界还有不少距离。
而现在,刘贾卢绾率军驻扎在白马一线,随时可以加入韩信军队,对齐国展开围攻。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所以,如果汉国开出的价码合适,就降了吧……
少顷,马车停稳在临淄王宫前,郦食其从车厢中走出,险些没笑出声。
如今这座王宫,相比于他上次来的时候,似乎更加破旧了一些。
不光是很多重建的工棚内空无一人,就连之前许多还勉强完好的地方,也因为缺钱修复而变成了危房……
“造孽啊……”
郦食其轻轻捋着胡须,看向身边田横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说真的,关中为迁徙咸阳城居民而修建的保障性住房,都比眼前的齐王宫看上去更加结实!
田横脸上一红,但心中却满是恼怒。
齐国为了防范南边的楚国,以及西边的汉国,不得不疯狂爆兵,拉起了一支十五万人的庞大军队。
人吃马嚼之下,被项羽洗劫过得齐国本就捉襟见肘的艰难度日,如今在莫名其妙的低价盐冲击下,支撑齐国近七成收入的食盐外贸也全面崩盘了……
可不就,穷成这样了吗!
“先生请!”
田横收敛起自己的怒容,弯腰行礼,让郦食其走在自己身前。
孔老夫子说过,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所以已经接近七十的郦食其,也不跟田横客气,顿了顿手中的节杖,铿锵有力的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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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梁柱上有些掉漆的大殿内,齐王田广正襟危坐,肃然的看着走入的郦食其。
他是田荣的长子,田荣死后,齐人请降,但项羽不允,反而大肆烧杀掳掠,于是齐人再反,田横等人就顺势拥立了呼声很高的田广为王。
郦食其走入,拱手弯腰行礼:“大王,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脸上笑吟吟的,丝毫没有上次被人乱棍打出,以及这次拒之门外的恼怒。
做使节,需要有一副好脾气。
田广轻轻点头:“不知先生这次来,有何事,欲对寡人说啊?”
郦食其笑着问道:“大王可知天下人心,归往何处?”
田广摇头。
郦食其正色说道:“如果大王知道人心向背,则齐国就可以保全,若是不知,则齐国就必然要灭于大王之手了!”
田广冷笑,刚想发作,但看到田横向他摇头,于是按捺心中不快,询问道:“那么天下人心归向哪里?”
郦食其回答道:“天下人心,皆归于汉王!”
田广不屑冷笑:“区区一泗上亭长,也配吗?”
郦食其猛地一顿节杖,大声说道:
“泗上亭长又如何?我王昔日曾受怀王之约,先入关者王之!然项羽背盟,反倒让我王在汉中地区称王!及至后来,项羽迁杀义帝,我王闻听之后,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而责义帝之处!”
“一路之上,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
“如此,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而下,平天下如探囊取物!”
“项羽有有倍约之名,杀义帝之罪!且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天下畔之,贤才怨之,尽数背弃项羽而投向我王!”
“如今,汉军定三秦;涉西河之外,统上党之兵;下井陉,诛成安君陈馀;破北魏,降魏王豹,破城无数!”
“区区泗上亭长?”
郦食其吹胡子瞪眼睛问道:“不知大王,有何功绩啊?”
他不等面红耳赤的田广回答,自顾自说道:“告诉你吧,如此功绩,非人力能够做到,此乃上天垂青,天命所归!”
“我来的时候,汉军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大行之坂,距蜚狐之口了,天下诸侯中,迟迟不愿归附汉国的,必然会被最先灭亡!”
“齐国若是降了,则田氏依然可保留齐王之位,若是不降,呵呵……”
“如此,还请大王三思!”
在田广大怒,准备让人将一脸豪横的郦食其再次打出去的时候,田横缓缓走到他身边,将自己听到的最新战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遍。
“当真?”
田广脸上惊骇一片,他虽然没有和汉军交过手,但对于赵国的军队却并不陌生。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军队也是很能打的。
但,却很轻松的被韩信一战而灭!
齐赵之军,战力相差仿佛,而现在,齐国又因为快要供给不上士兵的粮饷,而导致战力大幅下降,恐怕根本不是汉军敌手!
毕竟,只有架起锅子煮大米,没有架起锅子讲道理。
指望别人吃不饱饭还要卖命,即便是在后世,民族和国家这种理念深入人心的年代,也没有几支军队能够做到!
所以田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郦食其说道:“就依先生之言,齐国,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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