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些老乞丐们说他们是在漫天大雪里捡到我的,当时他们一行人拄着拐杖准备回家,眼尖的小姑娘看到了在雪里的襁褓,缺月的冬天总是格外寒冷,雪落在人身上都融化不掉,他们甚至连睫毛上都沾了霜。
有人就说,我们已经活不下去了,还收留个婴儿做什么?
人群里很快就有人反驳了,婴儿他再小也是人啊,我们本来就可怜,你看那婴儿更可怜,我们今日要是走了,这可就是一条人命啊。
往往那些贫穷的人自己过的不好,但就是看不惯人间疾苦,而那些富得流油的人身娇体贵,只会嫌弃的绕道而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定在寒风里不动弹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出了个主意,这雪下的这么大,天气又这么冷,也不知那襁褓里的婴儿是死是活,倘若他真的活着,那我们就带回去,婴儿尚小,吃不了多少饭,但如果他已经没气了,那就是天意,我们即便再可怜他,也没有什么法子了。
大家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们走过来时,我的眼睛睁的很大,还对着他们微笑,就这样我有了第一个家。
我刚开始学会走路时,一个老乞丐为我讲了他们捡到我的故事,我趴在桌上对他道谢,但他和我说,其实我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他说他们这群疯癫老头子老婆子,总算日子有个盼头了,抱着我回家的路上,他们差点就把雪看成了白花花的馒头喽。
可惜我还没有带他们吃上白花花的馒头,他们全都不见了,明明早上的时候,他们还捏着我的脸,让我就在这个四处透风的家里等他们回来,可是他们却消失在了漫无边际的大雪里。
我出去找了他们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渐晚,慢慢的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好不容易走到他们经常乞讨的地方,我却看见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我趴在他们的身上歇斯底里的哭着,尸体很僵硬,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我的眼泪结成了冰痂,不知不觉就哭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屋内温暖的我觉得他们的死亡其实都是一场梦,梦醒来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可是我睡的不是稻草,而是柔软的床榻,我盖着暖和的被子,穿着一件没有任何破洞的衣裳,这就是老乞丐说的天堂吗?
很快我有了第二个家,我过得很舒服,也很幸福,每天都有很多的衣裳,有吃不完的饭菜,但是我很孤独,我想老乞丐了,他总是会给我讲很多的故事。
我在这里白吃白住了很久,我才知道是谁救了我,那日我趴在桌子上睡觉,屋外的护卫告诉我,主子来了,我不知道主子是谁,我迟疑了很久才抬眼,便看到了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还披着一个黑色带着毛的大衣,全身都是黑的,只有手上拿着把玩的珠串是白色,是他救了我,培养我,于是我开始认字,开始看书,开始学习武功,开始为他做事。
我一直都待在磬音楼里,是他把这里分给了我,老鸨也是他的人,他们这群人是一个完整的链条,老鸨会定期的给我送上美人,或者邀请我过去挑选,那日灯火朦胧,我看中了绮怀,她后来成了磬音楼的招牌。
我当日喝了不少的酒,绮怀在内的四个舞女身姿绰约,风华绝代,身影在我眼前重重叠叠,绮怀的舞跳的不是那里面最好一个,但她身上对我有一种吸引力,是那种同病相怜的吸引力,她想离开那里,我也想离开这里,这是我内心最直白的想法,但我长期以来一直把它压抑在心里,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
磬音楼里,弹琴的换了一批又一批,遇到残雪的那天阳光很好,从肖河吹来的风都带着别样的温暖。
残雪虽面貌丑陋但琴技高超,她本就不应该被困在这种风尘场所,但这不是我选择她真正的原因,刚开始遇到残雪时,她有些自卑,带着面纱弹琴时坐的格外端正,我和她对话时她总会情不自禁的挡住脸,带着她从那里出来,我带她买琴、买衣裳,就像是弥补当初的自己。
不能否认人的一生不会迎来什么救赎,但救赎过早是错,过晚也是错,时间再稍有些不甚,就会酿成些难以忘怀的大祸。
我清楚的明白我自己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也从未踏出这小小的缺月城半步,偶尔磬音楼的租客里会有些远道而来的商人,我很喜欢听他们说话,听他们讲那些路上的奇闻异事,我开始幻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外面的天空又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只可惜是这里绊住了我,和他对话时我向来冷静,毕恭毕敬,因为我心里很怕他,但是又是他救了我,我的唯唯诺诺竟然惹得他身旁的人嘲笑我,说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被绳子栓的紧,根本就跑不远,更跑不掉,怪不得这么听话。我若说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一定是假的,只是那些情绪一直被我无声无息的压在心里,在不知不觉间越增越高。
后来绮怀和残雪的配合名声大噪,商人们消息向来流通的很快,绮怀的名声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倾城的容颜加上绝世的琴技,不少人远道而来甚至因为一曲砸下重金,他好像在这里盈利颇多,以至于疯狂寻找其他女子,老鸨们黑白通吃,被劫来磬音楼的女子数不胜数,望遥派有毒药威胁,可以让那些女子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那里弹琴,我一直以为他们都会被药物束缚在这里,可是她们并没有,她们选择轻生的占了绝大多数。
我当时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她美的实在过分,不比绮怀的妖艳勾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定和从容总让我觉得她不是一般人,她一举一动很是优雅,哪怕是在上面假装弹琴,但我觉得她无需假装,她弹琴时行云流水,尽管没有声音,琴弦还是灵活的在她指尖跳动,她是那么的自由,落落大方,让我甚至觉得她就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女角色,来这里对他只是历练,她绝对不会止步于此,她只会一路披荆斩棘,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太阳和光。
我觉得她就是有种吸引人的魔力,让人禁不住猜想她会是个怎么样的人,由于自身的原因,我会下意识的注重出身,很显然,她将我打开距离,让我让我不得还击,她告诉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什么事情是我喜欢的事情呢,我想,首当其冲的是离开这儿,她说的很对,对于这份恩情,这几十年我已经还的够多的了,我无时无刻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我想我应该去追求些别的什么了,我有钱,我可以逃跑,跑去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谁知第二日竟知道她已经逃走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我只想着她果真是话本子里的女角色,被特殊的眷顾着。
我笃定她会来找我,我也早就准备好了解药,那个毒药毒性很强,平常人都撑不过十二个时辰,我想把解药给她,救了她,也算救了我自己,我在这里害过很多人,常常在磬音楼外大喊大叫的老婆婆,她女儿就是被我间接害死的,虽然我的双手上染满了鲜血,在这里的罪恶已经让我不能真正做自己,老乞丐从小就告诉我要做一个好人,他说有钱是会让人变坏的,我明白,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想起我们一起住在那个漏风的山洞,穿着破洞的衣裳,点着篝火,虽然很贫穷,但我们都很满足。
我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了,我也会把解药给她后逃离这里,真的很感谢她,带我看清了自己,并不只仅仅是她的几句话,而是她这个人,她就站在那里,就让我对美好的未来产生了无数憧憬,我想尝试着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做年幼时想成为的自已。ýáńbkj.ćőm
那天风很大,等待她来的时间我一直在憧憬,得知她是八王妃的时候,我没有任何震惊,反倒觉得理所应当,不然,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个女子能像她这般。
我的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开心过,不知道你的名字,但还是想说,“实在是,万分感谢。”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宋晚舟萧楚河更新,第68章 番外:朱烨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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