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游医这件事上，竹桃似乎颇有天赋，鳍鳞会几次堵人都晚了一步，刚刚好的那种，触手可及却偏偏抓不到，最是让人抓心挠肝。
‘……行迹无定，如翩翩来去的鹊鸟。’
上官鸿信不由得想到了这段记述。
太古之翩鹊游走九界，最后被人皇轩辕打动。后世之翩鹊久居羽地，世代辅佐羽国之主。
两位翩鹊的结局……
鸩罂粟之族脉被弄臣构陷，永世驱逐。太古岐伯亦离开了轩辕帝身边。
年代过于久远，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考证，但轩辕帝收拢天下神医，多次求神医为其延寿的记载却多有提及。只是最后轩辕帝仍染疾而亡，可那位岐伯却活了1200多岁。
如此长寿，未知真假，但联系到轩辕医经，则更扑朔迷离。
轩辕医经分为内外二经，唯有内经得以流传。相传外经初著成便在大火中焚之一炬——这实在是个错漏百出的借口。
竹桃连日跟鳍鳞会打游击，上官鸿信就阴恻恻的跟着她到处出溜。倒也不会无聊，他手上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本《轩辕内经》，总是明目张胆当着竹桃的面认真研读。
竹桃心态都要被他搞崩了。
“上官鸿信，你别告诉我你突然打算改行学医了？”
敢更明显一点吗？就差没直接把轩辕内经拍她脸上了啊！
上官鸿信悠闲的拿下了挡脸的书册：“学海无涯，上次听你科普，让我对医学稍微有了那么一些兴趣，若有不懂之处也好随时请教。”
竹桃后背直窜冷气：“你不会真的想要学医吧？”
上官鸿信：“只是觉得应该了解一些基础的常识，比如……灵枢九针，就与你随身携带的那些颇有相似。”
竹桃眼角都开始抽抽：“天下针道，源头皆在灵枢，你这个盲狙也太糊弄了，之前不是说过一次了？”
“是吗。”上官鸿信书页一合，正眼看来的时候，那对阴森森的金色招子颇为慑人，“传闻轩辕医经分为内外二经，外经初著成便在大火中焚毁，就此失传，这可真是个……错漏百出的说辞。”
竹桃：“确实错漏百出，书遭焚毁，重写便是，许是不实记载，又或者别有隐情。”
上官鸿信：“比如说，想要重写，却无人可写。”
竹桃：“嗯？”
雁王向竹桃迈近一步，便见一直跟着竹桃的黑衣人立刻做出了戒备姿态。
平日里竹桃已经很娇气很懒了，但这几日上官鸿信却见识到了什么叫真的懒。她身边这位亲信可能要改名叫人力车，但凡能让这人背着走，竹桃绝不自己迈步。
而且背的十分娴熟……上官鸿信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人力车’，又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竹桃。
“后世记载，轩辕帝曾多次让身边三位当世神医为其延寿，但最终还是死于染疾，如此惜命的帝王，为何染疾时竟无医者可治？以那三位的记载来看，便是起死回生也并非难事，何况那位医圣岐伯，不是有沟通鬼神之法么？他活了一千两百多岁，可比轩辕帝长久许多。”
上官鸿信摇了摇手中书册。
“内经便可窥一斑，轩辕帝多次问询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内容，传闻这部分详细的记载，便是在外经的部分，若当真著成便遭大火，那还真是……巧合。”
竹桃：“哇哦，你这个阴阳怪气一流的。”
上官鸿信：“所以合理的推测，当轩辕帝执着于长生之后，原本辅佐他的神医们也纷纷离开……长生使人痴迷，始朝时亦有例证，说起来，那位有名的方士，与太古医圣倒有诸多相似。”
竹桃：“哈？比如？”
“始朝方士，与太古时期的天师，难道有什么不同吗？岐伯医圣之名太过出众，但他受人皇尊请时，职位却是天师啊。”上官鸿信微顿，又意味深长道：“哦，在那之前，该称作是——巫。”
巫者，祝也，能通鬼神，擅符咒禁禳之法，更早于太古轩辕，至轩辕医经多处提及，称之为祝由，包括禁法、咒法、祝法、符法。
自轩辕时起，祝由科延续至盛朝，但始终无法重现传说中的威能，后渐趋衰末。
究其原因，大概是巫祝之术未能得以流传的缘故，后人只能凭传说试图重现。
传说中的巫祝之女，可以舞降神，能以符咒禁禳祷祠愈疾。并且不同于后世医者多担任后勤的分工，古时巫祝是要上战场的。
“至如今，唯有苗疆祭司台还有几分巫祝神韵，只是比起传说中相差甚远……”上官鸿信又近前一步，“你久居苗疆，竟只挑衅过万济医会，是对巫祝一道全无兴趣……还是？”
竹桃：“……”
深刻感受到了公子开明当初打赌的压力。
竹桃猜不准上官鸿信的脑洞开到了什么方向，从字面来看，似乎是开的略歪，但也不能说不沾边，如果找对重点的话……
啧，捂紧小马甲！
她现在的反应倒是取悦到了雁王，上官鸿信的快乐续上了，但他目前所掌握的线索也用尽了。
所以他只能将注意力放在了竹桃的人力车上。
死人还可以再死一次吗？这个人对竹桃来说重要吗？要不要再续一波快乐呢？
正在翻涌着阴暗的想法，视线中出现了竹桃的手，晃了晃。
竹桃面无表情的问：“你介意被黑白郎君那款的追着打吗？”
上官鸿信：“？？”
竹桃：“你介意被两个黑白郎君追着打吗？”
上官鸿信：“………………”
这实在是一个太淦的假想，让雁王感到有那么一点呼吸困难。
不过……
上官鸿信终于没忍住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看来，他对你意义非凡……有意思。”
竹桃面无表情的一扭头：“献，揍他，我帮你。”
话音未落，沉默的影子应声而动，快如鬼魅一瞬便至身前，身法虽是飘忽不定，但出拳的力道却沉猛的惊人。
雁王却忽然失了兴致，借着拳劲飘然退出很远。
他头回听见竹桃对黑衣人的称呼。
献……
是个女子？
上官鸿信飞快的上下扫了人力车一眼，实在是不能怪他看不出，鬼途杀手这个制服就很……毫无特色不说还难分男女。
竹桃冷着脸把她的人力车招了回去，拍拍那人肩膀，熟练地趴到人家后背上。
走之前还不忘对雁王凶巴巴：“你要是打坏了我的献，我就把你做成傀儡替代她的工作！”
雁王：“……哈。”
虽然过程有些出入，但能看见竹桃凶巴巴的变脸，上官鸿信的愉悦又续上了一点。
——————
竹桃姑娘心中的价值排位十分坚固，就从来没改过。
所以在被人力车背着的路上，她甩着小腿说：“赤献，要是那只傻鸟跟你瞎哔哔，你就跟我告状，我弄他。”
过了几秒，竹桃才听见一声沙哑的回应。
赤献太久没有说过话了，嗓音沙哑的好像生了锈，音调语气也诡异的很。
但她是竹桃最喜欢的作品，也是她亲手制作的第一具活尸，虽然比不过‘无’，但自己做的永远是最好的。
再说，等哪天‘无’不在了，她的‘献’就是最好的了！
竹桃摸着献的喉咙，脑袋靠在她肩膀上，问她：“你要是看上谁的声音就告诉我呀，我帮你换上。”
“……不……用。”
“嗯，等有喜欢的声音再说嘛。”
竹桃的jiojio晃悠的更欢快了。
她们漫无目的的走，碰到村落就停下来歇脚义诊，也不收取钱财，只交换一个休息的地方，几口饭食即可。
竹桃一直知道紊劫刀在她们后面追着，每次都能快一步离开，全赖赤献优秀的反侦察技巧。
“对了，被雁王跟着的时候，献能察觉到吗？”
赤献无声的摇摇头。
竹桃：“啧。”
你们羽国的技能点都这么奇怪吗？
她想起默苍离送给她的游记，结合后来的《羽国志异》，上官鸿信做羽国之主的那些年，不是应该挺受爱戴的吗？做什么给潜行点的这么高？
还是说在平定羽国内乱之前？
她想起默苍离记述的那些颠沛流离、东躲西逃，觉得要说能练习潜行的，也就那段日子了。可这个熟练度，显然不是那段时间就能练成，默苍离说他挨削好多次呢，显然是潜行点的还不够。
还是说……是在当王的期间为了偷溜苦练的吗？
竹桃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靠谱。
要不然堂堂羽国之主，狂点刺客技能作甚？
唔……不过也可能是全部技能树都想要点满的强迫症……
毕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雁，还智武双修。
竹桃正琢磨着雁王的事情，忽然发现赤献停下了脚步。
风带来了陌生的气息。
“堆坟九仞，抽苗三寸，长悲最是黎民恨。问王鲲，几沉沦，鳍鳞不许江山困。天下靖平期遇春。醒，岂忘本。昏，岂忘本。”
一身华贵紫衣，生有六臂金肢。身旁一名背着刀剑的武者随侍。
竹桃从赤献背上跳了下来。
“阁下也是来看诊的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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