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审判（十五）

　　“糟了！”

　　看到身前的场景，没有人知道余启明到底想到了什么，分明他刚才还对病房里的东西一副恐惧的模样，可此时此刻居然像是全然忘了这件事。

　　鬼影、鬼啸渐渐有如风息般平复，可下一刻竟是余启明猛地冲了出去。

　　然而，当他抵达电梯口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晚了。

　　黑暗犹如贪婪的巨兽，而在黑暗中唯一的一抹鲜红，便是它的眼。

　　“叮”，当红色的数字跳动至数字6的时候，那只眼睁开了。

　　可诡异的是，这一刻，没有想象中奔腾的恐怖，反而一切就像是慢放的黑白电影一般，有序且清楚。

　　它，不，应该是它们，就这样排着队从电梯中走来，虚影般的身体仿佛在说明着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真实的空间。

　　好像也本来就应该如此。

　　它们出现在余启明的面前，然后，像是没有发现他一样，有的从他的身边经过，有的更是从他的身体中穿过，走向走廊的另一头。

　　但余启明却明白，这一切又都并非是幻象。

　　它们真的什么都对余启明做不了？

　　如果真的如此，他早已经躲向了一旁，像是从前的每一次任务一样，观察着想要从它们身上找出下一步的线索。

　　可他就是站在那，他只能站在那。

　　从第一道虚影穿过他的身体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无法看到那些虚影从他的身体中穿透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他敢肯定，变化是一定存在的。

　　不过，恐惧却是少许。

　　熟悉任务的节奏，他才明白眼下的场景不过是危险的前奏，威胁的确存在，但却不可能会让他以这种方式死在这座大楼之中。

　　他在等，等自己能够恢复行动的那一刻。

　　然而，他却根本没有料到接下来发生的场景。

　　眼前的虚影在某一刻终于尽数离开了电梯，忽而一股轻松的感受涌上全身，无需适应的过程，余启明就这样轻易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立刻试图转头查看走廊两侧的场景，却在余光中才发现自己的躯体静载不知何时同样变得虚幻。

　　可也是同时，他根本没了思考这一切的时间。

　　只听连续的击打与碰撞声毫无预兆地充斥在整个走廊里，视线定格的刹那，居然是那些虚影打开了一扇扇本关闭的病房大门。

　　“不可能，它们不是触碰不到实物么！”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脑海，而紧接着竟是数道惨叫声几乎是同时从各个房间里传了出来。

　　诡异的味道风卷残云般涌入走廊，那味道余启明简直再熟悉不过。

　　本能催使着他逃离，而近在咫尺的电梯成了他唯一的方向。

　　某一个瞬间，余启明的大脑里划过陷阱两个字，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黑暗无法遮挡他的视线，他再次看到无数的虚影从那些房间中跑出来，可这一次，那些虚影的身后还追着其他的东西。

　　漆黑包裹着它们的全身，余启明看不出其中任何一个的模样。

　　但他的瞳孔却已经缩到最小。

　　结合自己现在的模样，他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那些虚影的身份变了。

　　病房里原本的人与刚才离开电梯的虚影二者之间身份以及形象都发生了对调，所有的虚影包括余启明自己现在都成了猎物。

　　没有选择就是唯一的选择，不管身前的电梯是否是陷阱，这一刻，余启明也只能进入身前的电梯。

　　然后，就好像是被安排好的剧情一样，脚踏的地面从大理石变成了金属，随即淡淡的光线亦是渐渐映照在周围，后脚才刚刚完全踏入电梯，大门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关闭了。

　　恐惧如跗骨之疽不停地作祟，算不上后知后觉，余启明就没有可笑地如电影里的人物一般不停拍打电梯门，目光谨慎向四周查看，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就在哪出现一张莫名恐怖的鬼脸。

　　时间缓缓流逝，危险似乎并没有像是想象中的那样出现，可就从某一刻开始，余启明逐渐放松的表情却变得愈发凝重。

　　一道电梯门，仿佛已经将门外与门内的世界隔绝。

　　他居然已经察觉不到门外走廊里的那些东西。

　　他当然怀疑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慢慢地，他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电梯本身上。

　　电梯门倒是有可能因为时间而自行关闭，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脚步似乎因为心情而略显沉重，抱着试探的心思按下5楼的按钮，但事实上诡屋貌似依旧不允许他去往楼下，他又尝试着按向7楼，而这一次，红色的灯光却也出现得干脆。

　　......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之前。

　　不管是作为非当事人来说，还是可能杨克帆本身就相对诡屋的规律比较熟悉，短暂的黑暗与恐惧其实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过，他的行动规律却也莫名从那时候开始变了。

　　仅仅犹豫了片刻，他便依旧踏进了身前的电梯之中，不过奇怪的是，当手指在按键上方短暂停留，他却没有像是最开始的计划那般前往医院的四楼，反而是直接将目标定格在了五层。

　　正如一直以来的规律那样，当电梯门在熟悉的音效中开启，眼前的除了愈显瘆人的红色灯光之外，剩下的只有漆黑一片。

　　视觉似乎在五层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说没有害怕是在开玩笑，纵使对这间医院相当熟悉，也即便脑海中已经对任务的大概有了猜想，可面对眼前的空间，杨克帆亦是在离开电梯时在门口停留了很久。

　　危险当然不会这么快就过来，同时，其实他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以现阶段的情况来看，这次任务的难度好像有点低了。

　　别误会，对比他离开诡屋时大多任务的情况，此次任务难度依旧算得上中游，但从始至终都存在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信笺上已经明确标示出，此次任务完成之后他有机会直接进入到统策区。

　　这样一对比......那这次任务的难度确实令人难以理解。

　　想到这，杨克帆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并非落在了层顶上，反而宛如穿透了墙壁一般，正打量着余启明，或者说是诡屋列为了禁忌的上层。

　　他当然知道余启明这个人的存在。

　　可就在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并不想让周围的气氛这样继续平静下去。

　　走廊尽头警示灯的红光忽而熄灭，却又在刹那间再次恢复成那般通透的殷红，貌似是有什么动静莫名出现，却无法令人抓准它到底是什么，一股莫名的危险感正笼罩在周围。

　　伸出手臂，黑暗包裹着依旧连手掌的轮廓都看不清。

　　好在杨克帆对这里的确熟悉。

　　脚步声渐渐起来了，向走廊的深处蔓延，时而停下，是杨克帆摸索着在服务台处检查，可惜他并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于是，逐渐向警示灯位置靠近的脚步声再次向它们宣告着杨克帆的所在。

　　“哒......哒......”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滴答、滴答......”某种莫名的水声却在加快它的节奏。

　　鼻腔里尽是消毒水的味道，记忆及感觉俨然成了此刻杨克帆唯一能够感知周围的工具，室内的温度其实蛮高，可莫名其妙地，他总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着自己的后背与头顶。

　　“嘘~”他噤声停下，可不管是声音、还是味道，他从没有察觉到任何它们存在的迹象。

　　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怀里，抓住了信笺以及他从开始就拿到的那张登记表。

　　左脚又抬了起来。

　　可突然，杨克帆猛地朝身后看了过去，黑暗之中，走廊无法显现出它具体的长度，深红、淡绿交映的光线却无比刺眼。

　　红色的是另一头的警示灯，淡绿的则是走廊中间某处依旧在正常工作的“安全出口”标识。

　　什么都没有，但没有人会可笑地认为这里真的安全。

　　似乎真的是为了配合杨克帆的想法，只听“咔滋”一声，不远处的绿色光线竟突然也暗了下去。

　　少许的光亮并没有完全消失，反而是在声音之后发出耀眼的白光，“滋啦滋啦”的声音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深刻，终于没过多久，那标识在一阵电光火石之间完全损坏。

　　黑暗有如粘稠的墨水，似乎有火光燃了起来，却被蜿蜒着包裹于其中，片刻间就消失在杨克帆的视野里，到最后，只有“啪嗒”的落地声告诉他，它已经被烧断从墙壁上掉了下来。

　　危险依旧没有要到来的迹象。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杨克帆的脑海，纵然没有光线，可黑暗何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本能的惊慌令他忍不住向后踉跄，但事实上某种节奏在五楼的电梯门打开时便已经开始了。

　　黑暗消失得突兀，却只是在他身前固定的一个位置，如同被充满泡沫的湖水被拨出清澈的水面，黑暗中，那张脸悄然出现在杨克帆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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