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这是为何,这……”方东门一激灵,脱口而出,声可是大了些。
“小声。”方西门狠狠的瞪了一眼方东门。“擅离屯所,这可是杀头的罪过。”方东门身子颤抖的说道。
“带着我的手令,一般不会拦阻,这也是没法子,如果到时上面的大人当真将我等不管不顾,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用大哥的话讲这是我方家十余口性命攸关的大事。”方西门咬了咬牙。
“逃海也不是办法,能到哪里去,东江的明军可是要拿我等的人头领赏的。”成了汉奴的辽民都剃了发,东江兵砍了去就冒充建奴的首级升官发财。
“这不也是没法子,大不了献上两千两银子足以让船头将我等带到山东,到了山东扮作逃亡辽民,就无人在意了。”方西门肉疼的一拍腿,下了个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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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大门传来不断的敲打声,让兄弟两人吓了一跳,“方大人,大人,俺是路有啊,东头挑水浇地的老唐死了,大人。”路有的破锣嗓子不断的响着。
方西门松了口气,是平时跟他很紧的路有。
“好了,别号丧了。”方东门出去将大门打开,只见上身光着膀子,下身只穿一条破烂裤子的路有惊慌的站在门前。
“怎么回事,老焦今日怎么带队的,只一天就死了人。”方西门走出来喝道,焦远是村里的另一个领催,他和方东门换着带队到村东五里的小河去提水浇地,如果不是有着小河水浇地,村里的庄稼早就渴死了。
“大人,我等来回提水已是三趟了,都是累得要死,这番老唐提水走到一半,一声没吭就栽在地上口吐白沫,随即就死了。”
路有用他那干瘦的手擦着脸上不断淌下的黑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额真大人,这大伙看到老唐死了,都没心思干活了,大人。”
路有小心翼翼的看看方西门,犹豫着。
“路有,我平日里对你们兄弟不薄吧,你们兄弟与我大哥亲厚,我给你们分配了上好的三十亩田,平日出役也是拍给你们轻省的活计,你放心,只要本牛录还在任上,你们兄弟我一定帮衬。”方西门很是大气的说道。
“大人兄弟二人对我等的恩情我等当然不敢忘,小人方才犹疑,是因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路有一躬身讪笑着说道。
“路有,有话直说,有大人为你做主。”方西门拍拍路有汗津津的膀子,呸,娘的,真是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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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的看大伙的面相有前几年作乱南逃时的模样,这不,俺急忙跑回来禀报大人。”路有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方西门。
方西门眼睛一缩,不错,如今粮食大减,交不起粮,在大明主政时,大不了逃荒而去,以后再回来,如今女真老爷当家,可是要杀头的,村民肯定是有伶俐的想到了此处。
“二弟,这可如何是好,当年可是血流成河啊,这可……”方东门絮絮叨叨的说道,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大哥。”方西门大喊一声打断了方东门的碎碎念,“此时到交粮的日子还远,放心,不事到临头,谁也下不了狠心杀官逃亡,这里临海,北面、东面都是女真老爷的地界,往哪里逃。”此话一说,方东门总算缓了过来。
方西门摇了摇头,这位大哥真不适合这个乱世,太过心善无断。
方东门唤来后院的老婆,换了身衣服急忙同路有向东面走去,安抚一众屯民,他也马上停了提水浇地,此时,让屯民回去安歇为上,过了这几天,缓过来就会好些,不过,他也明白不过是权宜之计,关键还是看大人们能不能减免钱粮,否则早晚得乱。
京师的节气一向分明,这不,刚刚九月的天,早晚的凉爽了起来,总算熬过了干热的盛夏。
皇城东侧不起眼的文渊阁,大明内阁中枢之地,大明首辅,太傅、文渊阁大学士韩爌,次辅、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李标,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钱龙锡正在会商各地奏陈。
每天都有各地的条陈送抵此处,这里就是大明的中枢,政事都是先由阁臣会商完毕之后,再票拟天子,天子朱批后返还内阁,再交由六部及地方大员处置。
六十余岁的韩爌头发花白,不过脸色红润,精神矍铄,正对一个条陈深思,此是登莱道王廷试的催饷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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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言春季以来,登莱战兵、卫所兵的粮饷大多拖欠,消灭闻香教的战功酬赏也未对付,如今军兵怨声载道,军令不行,恐有闹饷兵乱之忧。
再者,东江诸岛混乱不堪,粮饷无着,军民不断逃离,大部逃向登莱,人数之众恐有当年辽民蔽海来投的之象,具皆衣不蔽体,消瘦干枯,惨状实不忍睹,望朝廷发给钱粮抚恤,切切。
作为四朝老臣韩爌从来没有如此头痛,如今大明的蓟镇、宣大、宁远闹饷,陕西三年两旱,百姓衣食无着,易子相食,民乱不断,西南奢家反叛,福建水师同海盗战乱不止,东江毛文龙被杀军政崩溃,都是在这一年来发生的乱局。
这是这位老臣几十年宦海生涯中遇到的最大的危机,偏偏当下他是大明内阁首辅,处理此番变乱乃是分内之事。
其实事情也是简单,说白了就是粮饷的事,无论闹饷、旱灾、民乱、剿匪、平叛,只要有粮饷都能处理妥当。
不过,如今大明就是没有钱粮,户部的账册比银库里的银子都多,因此这一切都是了无解的难题,这让韩爌深感无奈,生出退隐之心,既然解决不了难题,还是致仕返回山西老家安享晚年吧。
只是还须一个妥当的借口,不然年轻气盛的天子恐怕不能应允,当然,在此之前,尽力办妥眼前棘手之事的操守他还是有的。
“李大人,登莱道王廷试催饷的折子又到了,这一月已是三催了,可见登莱欠饷已久,下面军兵恐有异动,汝立啊,如今你职掌户部,还是由你督办吧。”
韩爌完全可以直接票拟天子,天子朱批户部办理。
只是内阁阁老之间重大决断向来事前通气,达成一定协议再行票拟已成惯例,韩爌当然知晓户部艰难,于是与李标沟通一番就更为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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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瘦削的李标从案后紧锁双眉的抬起头来,如今只要提起户部拨给银两,他就是头痛欲裂。
户部当下只有十余万两银子,其他进项要等到秋赋上缴后才能有点银钱,不过,九边粮饷就占了大半,实际上这些银两不过是在户部的账册上打个转而已。
可是大明北地处处欠饷,如今山东布政使、陕西、山西巡抚,宣大总督、蓟辽督师、福建巡抚、河南巡抚、总督川、云、贵的朱燮元的请饷折子已摆满了他的案头。
其他大明各地州府道的催饷折子早已将他的桌案淹没了,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大人,如今户部只有托底的十余万两银子,这是本官绝不敢动用的,如今大明北地局面不知何时就有不时之需,这是救急的银两,万万不可轻动。”
“汝立啊,登莱如今局势危急,军兵欠饷半年,东江军民蔽海而来,嗷嗷待哺,再无粮饷接济,我恐又是一个蓟镇乱局,到时如何了得。”韩爌提点了一下李标。
蓟镇兵乱就是因为欠饷半年,击退北虏的功赏迟迟未曾对付,这才造成兵变,事后不少的官员兵将被追究下狱。李标痛苦的摇摇头,枯瘦的手掌抚向额头,头疼欲裂啊,韩爌没有催促,对于李标的难处他是感同身受,都不容易啊,他眼看着一年来,李标渐渐消瘦下去,心力交瘁啊。
“老大人,这般吧,与我半月时间,到时离秋赋上缴没有多少时日了,既有万一也可盘旋一二,如何?”李标放下手臂,看向韩爌,眼睛里有着血丝隐现。
“唉,汝立啊,公务繁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如今你还不如我这个老朽安康。”李标年近五十,比他小十五六岁,不过从外表上看如同六十老朽。
韩爌也是有感而发,都说内阁大学士乃是大明仕途巅峰,文渊阁乃是大明官员瞩目之所,那也要分在何时入阁,今日之文渊阁就是木头座椅那也是滚烫熬人啊。
“登莱之事就如此票拟吧,看看万岁如何定夺吧。”韩爌说道,也就是认可了李标的拖延半月办理的建言,不过,这要通秉天子,不足二十岁的天子可是少年人的急脾气,不敢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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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龙锡在一旁没有多言,关于户部的话题每天都在这里上演,他知道就是自己在李标的位置上早就请辞了,李标也是能任事的,挺到如今,他就不参合了,他自己的糟心事就够多的了,不比李标的少。
自从上番袁崇焕入朝,钱龙锡与其饮宴,期间相谈甚欢。
两人都是直爽的性子,嘴上不把门,席中两人俱言东江毛文龙粗鄙武夫,藐视朝廷,奉召不入,割据东江,手下军兵只听其一人军令,嫣然一国矣,此种武夫乃是大祸之本,袁崇焕言,此人能用则用,不从调遣则杀之,尽收其兵,如此西南两路围堵建奴,钱龙锡抚掌赞同,称之大善。
两个多月前,袁蛮子果然杀了毛文龙,不想不但没有尽收东江兵权,东江反而大乱,副将、参将、游击等各自把持兵权,全不顾上官差遣,军民逃亡不断,不但失去登莱屏障之用,反而成为祸乱辽海之源。
消息传来,御史台弹劾袁承焕的折子不断,地方大员弹劾之声四起,只是天子留中不发,让人揣测不已。
就在此时,钱龙锡与袁承焕的宴饮中的言谈不知如何传出,一时言官群起弹劾,俱言钱龙锡是祸国之辈,上书俱言天子办其之罪,御史高捷更是上书斥其为国贼。
这一月来,钱龙锡狼狈不堪,此时他是根本没有心境再管其他闲事,他预感到自家在文渊阁呆不长了,现下他只求能够全身而退。
韩爌打开下一封奏陈,乃是总督陕西、宁夏、甘肃军务驻守固原的武之望发来的,也是请饷的折子。
言称,固原等军镇已经多半年没有发下粮饷,军兵疲敝,无心剿匪,有甚者,已有乱民混入军中,妖言惑众,如今军兵人心惶惶,军无战心,恐有不测之乱,请求即刻发下饷银,安定军心,平息谣言,甚急,切切。
韩爌将登莱和固原发来的两封折子对比一看,两者所言都是紧急万分,甚至字里行间不顾脸面都有了祈求之势,王廷试韩爌不甚知晓,武之望他可是知之甚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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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之望也是四朝老臣,历任辽东海盖兵备道,登莱巡抚,南京兵部侍郎等要职,向来恪尽职守,敢想敢言,如今丢弃脸面上书以求,可见固原形势之危急,可是户部如今无银可用。
韩爌看罢多时无语静默,此时他是下定决心,下值后即刻写下辞呈,明日呈与天子,自家知自家事,他掌控不了如今大明朝野,还是致仕让贤吧。
韩爌将折子递给李标,无言的返回座位,果然,须臾,长叹声传来,“这可如何是好,如何了得。”
李标情急下脱口而出泄气之言,已经顾不得失去阁臣的体面了。
韩爌没有催促,就是再三逼迫也不会多出一两银子来,还是让李标好好思量一下举措,这两个折子万岁一定会诘问。
外面脚步声响起,一个当值太监手捧一个折子快步入内。
“诸位大人,这是总督云贵的朱大人快马发来的捷报。”太监阴柔的声音响起,不过,此时三人没有在意,因为两个月来终于有捷报传来,虽说是西南的云贵不是辽东、登莱,不过毕竟是喜事临门。
韩爌破开封印,打开折子看了半晌,李标和钱龙锡翘首以待。
看罢后,韩爌笑容满面,“月前,在朱燮元朱大人筹划下,于永宁设伏围困奢崇明、安邦彦等乱贼两万余人,经数天苦战,尽歼乱匪,擒获奢崇明、安邦彦等乱党头目,未雨绸缪计当即斩杀,至此,八年反叛已平。大喜,大惊喜啊。”李标、钱龙锡听闻也是欣喜若狂。
自天启元年,内阁调集川中土司兵援助辽东,石柱兵慷慨赴死,同为土司的奢崇明父子则认为利用大明战败自立之机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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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率两万步骑兵假借援辽半途攻占重庆,杀死四川巡抚徐可求等二十余名大明官员,接着攻占合江、泸州、遵义等地,自立为王,称为大梁。
大明聚集兵马将其击败,收复重庆、合江等地,不过,奢崇明父子逃到水西同土司安邦彦合流,坚持至今。
朱燮元复职后调集兵马终于将其全歼,八年之乱,花费无数钱粮,终于平乱,朱燮元老而弥坚,不亏干臣之名。
“老大人,我等应即刻禀报万岁,万岁等待捷报已是望眼欲穿了。”钱龙锡急忙说道,他如今焦头乱额,可是想让这个喜讯冲淡崇祯对于他的恶感。
此言一出,韩爌摇头无语,望眼欲穿是真的,不过万岁等待的捷报可是辽东战报,与西南无干,不过,毕竟是几年来最好的消息。
几人还是收拾一下,赶往乾清宫,几人出得室外,发现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一股寒意袭来,韩爌打了个寒战,顿觉遍体生寒,方才的喜悦淡了很多,反倒是这股寒意占据了身子,冷到心里,他裹了裹外披的大氅,带头走去。
使是阁臣面见天子那也是要预先差人禀报,沟通好时间后阁臣再行觐见,不过,此番有平定西南的大好消息在手,韩爌等三人相信天子定会马上接见,于是三人在两个值守太监的带领下直驱乾清宫。
不出三位阁臣所料,大明天子崇祯帝朱由检正在乾清宫与内阁和司礼监递进的各地的折子做着斗争,而且斗争了整整一个下午。
“万岁爷,如今已是酉时末了,御膳房上的饭菜已是热了一回,还望万岁爷保重身体。”秉笔太监王承恩跪拜言道。
“哦,酉时末了?”年轻的天子抬起头往往窗外,外面已经没有了光亮,朱由检揉了揉眉头,此时王承恩上前帮着敲打一下朱由检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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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让……”外间敲门声响起,“你去看看什么事。”朱由检吩咐道。
王承恩恭敬应答,躬身后退来到外间门口,打开殿门,只见属下王德化战于门外,十余步外就是三位大明阁臣。
王承恩摇摇一拜,接着沉脸向王德化问道:“何事如此,万岁爷忙碌了几个时辰,正要用膳。”
他知道几个阁臣没有通秉就前来觐见肯定是有要事,不过这话他也得说出来,让几个阁臣听听如果是太过扫兴的消息还是等万岁用膳完毕后再说,或者明日再言不迟。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玩转明末更新,第二百一十九章 京师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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