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地面都是猩红一片,河流红得发黑,触手是黏腻的感觉,就连空气中都飘着浓郁的腥味。
哀嚎声混着哭泣声,在四面八方响彻着,尖酸的话止不住地往耳朵里钻,刺得头皮发麻。
谢月棠麻木地走在官道上,每走一步就在道路上留下一个赤红的脚印,随后被稀稀拉拉的雨水冲刷掉,汇聚在河流之中多添一抹颜色。
乌鸦从树上飞落,站在她的肩膀上,好奇地歪了歪脖子,似乎在困惑为什么这里还有活人。它啄了啄她脸颊,却没得一个回应。
原来是个活死人啊。
它觉得无趣,闪着翅膀又飞走了,在乱葬岗上盘旋,找了个漂亮的死尸,一口一口啄肉吃。
谢月棠漂亮的凤眸中满是混沌,她茫然地低了低头,看见束胸带子不知何时松了,机械地将它重新捆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她与皇帝老儿做了约定,只要她在战场上立下战功,他便同意她袭爵,重振谢家军威风。
于是谢月棠女扮男装进入了军营最前列,她被上峰命令去刺察情报,然而对面多手准备,情报有误,大军来晚一步。
整个城都被胡军屠戮干净了。
要不是她足够聪明,身体又够利索,怕是现在也成了胡刀下的一抹亡魂。
她一步一步沿着官道,带着情报回到了军营,上峰见她韧性十足,便让她重振士气,同意了她不少决策。
最终大军杀了回去,狠狠戳伤胡军,打得他们连退三座城,谢月棠也从这一战成名。
谢月棠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只觉得眼前的道路长得没有尽头,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可事实告诉她,她没有忘记。
没法忘记满城被屠戮的惨状,更没法不记得沿途一具具倒下的战友尸体,每一个她都可以叫出名字来,能回忆起他们的生平姓氏。
边关有不少人觉得谢将军好像没有心,无论死多少人都不能见她表情动容一下。
事实上,谢月棠是来不及悲伤,她的时间有限,被繁忙的战事给填塞得满满当当,只是每当夜里,她会站在树梢上,静静地凝望皎洁的月光来冲散身上的戾气和愤怒。
初到站场,就见识到了惨无人寰的景象,给刚刚及笄的谢月棠带来了无尽心理阴影。没有人能告诉她如何调整心态,身边每一个人都已经厮杀到麻木了,自己死活都保不住,哪里管别人?
她就强忍着难受,一步步往上爬,成为了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让胡军都闻声胆寒的杀神。
将军是不可以哭的,更不能露出别的神情,将军是稳定军心的,将军是战无不胜的。
谢月棠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强行给自己洗脑,如此度过了漫长岁月。
再眨眼,景色又变换了。
她站在山谷底,低头就看见副官面目狰狞的抽搐着,他朝着她伸出手,声音断断续续:“谢将军,求您救救我……”
谢月棠浑身颤栗,血液发凉,握着挑龙刺的手颤抖着,迈不动步伐。
此后的场景是熟悉的,胡军从山顶崩腾而下,她在战友的掩护之下狼狈逃离。
谢月棠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又无能为力。
她谁也救不了,她没能救那一城的百姓,也没能救下她的副官。
直到班师回朝,十余年的征战生涯里,谢月棠也就哭了两次。一次是初入军营,一次是副官之死。
第一回她还会嚎啕大哭,第二回她就已经哭不出声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这些记忆一直都埋葬在灵魂深处,时不时地戳一戳她。
她以为无法回去,纪国也好,战争也罢,那都和她无关了。
可是康山的笔力太好了,每次翻看剧本,那些文字如同有活力一般浮现在眼前,勾出曾经那些残忍的记忆。
她一遍又一遍的入戏,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最终让压抑的情绪崩腾而出,直到无法收拾残局。
站在片场里,谢月棠有时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镇国将军,还是戏里的女将军。关于纪国的记忆到底是虚妄的幻想,还是说她本身就是个虚无?
关于穿越的事情,她无法同任何一个人说,就如同那些痛苦的战争感触,她无法跟下属们说一样,只能憋在心里,等着它某天爆炸。
谢月棠一直觉得头很痛,痛到呼吸难受。一开始她觉得是因为身体在抗拒自己这个外来者,后来又觉得可能是太过触景伤情了。
现在的生活很好,她不想让任何人担心,更不想拖累剧组的进度。
直到夏甜的离开,那种解决完事情后的空荡荡情绪瞬间袭来,让她再也扛不住,眼前一阵晕眩后就倒了下去。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了陆国师在说什么“出戏障碍”,也听到了经纪人慌乱的哭声。
但是谢月棠觉得很疲惫,眼皮太沉重,怎么睁都睁不开,只能恍恍惚惚地听着外面声响。
阴暗的记忆渐渐褪去,一个人影浮现在眼前。
沈南远……
冷冽的雪松香味挥散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仅仅是想着他,记忆都变得有了颜色。
谢月棠鼻子泛酸,忽然很想哭。
你现在在哪里呢?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我?我很难受,我很疼。
委屈的情绪在胸腔里泛滥成灾,酸涩的气味从心底涌上,熏得眼泪直流。
谢月棠自诩自己一直很坚强,可是那点儿坚强在碰见沈南远后,就脆弱地一推就倒。她不知何时起变得敏感,爱胡思乱想,只要看着他不在眼前,就会莫名的心慌。
她突然很想在此刻就见到沈南远,想和他细细诉说自己的不对劲,可是理智又很清醒地告诉她,沈南远不会回来的。
就像他离开没有同你打招呼一样,你不知他行踪,更不知他所想。
可能他一点都不在乎你。
仅仅是想到这儿,谢月棠就难过的无法呼吸,泪水哗哗的往外流,浑身都在疼。
还有谁会在乎我呢?
上一个记挂我的是,娘亲。
“娘亲……”我想你了。
站在病床边的谢母一怔,瞳孔颤抖着,脑海中飘过一个又一个的想法,最后汇聚成“我的女儿,在喊谁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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