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龙袍加身,因此大臣有事启奏也只能在大殿的偏殿。
肖佲自然是对正殿中央的那把金龙椅垂涎三尺,可老祖宗的规矩又不得不遵从。他想打破陈规坐上那龙椅,却遭来了朝中众臣反对,心中愤愤也只得暂罢。
肖佲以为皇帝是真龙天子,自该一呼百应,可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要求就遭到了如此之多的反对,心里觉得憋屈,一时间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今日辰时,朝臣们再度聚集于偏殿,手持笏板,等待肖佲早朝。可左等右等,愣是没有见到他人影。众人的腿都站得酸胀了,正窃窃私语时,终于门外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
肖佲打着哈欠,黑着脸姗姗来迟。
他一掀衣袍后摆,往最前面的一把沉香木椅上恣意一坐,一派精神不佳的模样。
昨日张进给他送来了几位江南妓馆的头牌,太子府里酒色笙歌至黎明,他天蒙蒙亮时才刚躺下,可没多久就被下人叫起来上朝,因此周身遍布戾气。
朝臣们端正了姿态,齐齐问安,也已改口“陛下”。
肖佲有些不耐烦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有人出列道:“陛下,近日乾州城门口突然涌现大批难民,询问之下都是受了西北蝗灾的影响才沿途乞讨过来的。乾州城如今道口被堵,难民不散,若是将他们放进城,可城内无安居之所,若是不放,则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陈升善疑问:“西北的蝗灾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当初璇王殿下不已经安排了开仓放粮吗?怎么现在又闹出难民了?且还是沿途迁徙过来?”
他人回答:“西北地带,多以农耕为生,如今蝗灾虽过,但地里庄稼收成颇微,所以才造成此等景象。”
肖佲冷笑:“璇王?原来璇王也会有遗留烂摊子的时候。此事既然当初是他经手,如今后事自然也该由他去料理。”
群臣不解:“可是陛下,璇王殿下他已经......”
肖佲打断:“原先跟着璇王办事的人呢?现在怎么连影子都不见一个?难不成都像徐有成石敬亨那等匹夫一样,全跑了不成?”
无人敢答话。
肖佲神色一厉,道;“搜捕令发下去!加上悬赏,朕就不信还真的找不到他们!”
方才提出难民一事的大臣有些颤巍道:“陛下,既然一时间找不到原先璇王殿下的党羽,那现在这事......”
肖佲想也不想道:“告诉乾州太守,先让难民进城。”
“可是陛下,人数如此之多,就算进了城又该如何安置呢?”
肖佲眉头倒竖,不悦道:“民居不够就住旅店,旅店不够就街边搭棚。我大魏土地万顷,几个人还待不了?”
大臣只得汗如雨下,道了声“是”。
这个早朝虽让群臣苦等了半个时辰不止,可肖佲来了之后只持续了半炷香的功夫。众人又三跪九叩送走了哈欠连天的新君,肖佲的身影方一消失,偏殿内的大臣们便议论声顿如潮水。
陈升善面色铁青,他的长子陈为正站到父亲面前,也面色难堪道:“父亲,陛下怎可如此儿戏?”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里,时不时有几句“成何体统”传进陈升善的耳朵,陈升善叹着气摇摇头,只轻声嘲弄:“朽木不可雕也。”随后便负手离去。
陈为正叹气道;“只望乾州太守是个有才之辈,能够稳妥安置难民吧。”
陈升善负手走在宫道上,时不时抬眼看看四周高高的城墙,他已入仕几十载,到了今日,外人看他终于是熬出头了,——义女贵为皇后,外孙必定也贵为太子,接下来一人之下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可陈升善此刻心中却全无喜色,反而顿生惆怅之感。
正值炎夏,阳光燥热,眼看着就要走到宫门口了,他眼前却突然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升善脚下一驻足,骤然大呵道:“逆子,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影正是他次子陈为前。
陈为前虽然身上也有个不痛不痒的官衔,但没有谕旨,不足以进大内,否则就是擅闯宫门的大罪。
可陈为前走到自己父亲面前,拍了拍胸脯,昂首挺胸道:“爹!您看我这身行头怎么样?”
陈为前走近后,陈升善才看清他身上的穿着,——竟然是皇宫大内侍卫统领的薄甲!
陈升善错愕道:“你...你怎么穿成这幅模样?”
陈为前下巴一扬,道:“自然是因为咱们陈家祖坟冒了青烟,儿子我也出人头地,可以给爹爹您长脸了!”
陈升善嘴角一沉,威严道:“说,到底是这么回事。这身薄甲为何穿在你身上?”
陈为前不服气道:“什么叫为什么穿在我身上?爹,这是咱们皇后娘娘替陛下请来的职位。嘿,真是我的好妹妹,好妹夫!”
“胡闹!”陈升善骂道:“你半点武功都不会,平时连跑几个台阶都喊累,就你这模样,你能当得了侍卫同领?你以为这是个摆设、是个闲差?!”
陈为前道:“不就是看个皇宫大门嘛,替我的好妹夫看到院门,别叫贼人闯进来了就行了。可堂堂大魏皇宫,哪里会有什么人吃饱了撑的闯这里,不要命啦?”
“你......!”陈升善只觉得胸口气血上涌,可此刻又是皇宫之内,他不敢公然教训儿子,只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懂个屁!你回去问问你大哥,让他告诉你侍卫同领是干什么的!”
陈为前嘴一撇,不悦道:“大哥大哥大哥,爹您就知道张口闭口提大哥。我哪里不如他了,我这不是也在努力上进呢嘛。您怎知我就当不好这差事了?今日怎么说也是儿子走马上任第一日,您不多鼓舞鼓舞我也就罢了,还冲上来就劈头盖脸挫我士气,得个什么劲儿啊......”
陈升善不愿与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多纠缠,只正色道:“我最多容忍你到登基大典开始之前,赶紧把这官辞了!你好自为之!”说罢,便气鼓鼓地甩袖离开了。
陈为前留在原地,也是被自己父亲气得不轻。他咬着牙,深吸了几口气,只当自己父亲改不了看扁自己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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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祯与肖寒一路乔装改扮,轻装简行。一行人迅速北下,悄无声息,赶再搜查的前头,前往大魏。
在关口,临出边界前,听闻了两件事。
燕京城发出封沉安谕旨,设重赏寻找齐祯下落。可说是寻找,实则更像通缉。
齐祯与肖寒每每要经过一个关卡时,就见有当地守城的地方官带着几队人马盘查往来行人。
公主大婚之日驸马被劫走,此等骇人听闻的劲爆消息自然飞速地传播,恨不得天下皆知。不知情的百姓只道齐世子命途多舛,此人不是已经失踪过一回了么,这才刚归朝多久,怎的又生了事端?
燕京城中的百姓却另有看法。他们与齐祯同在皇都,目睹过齐颂良拉着几尊他的金身招摇过市;知道有人自戕于城外丢弃的塑像之前;清楚贪赃枉法的蒋来桓是齐世子的学生,更有爆料,是齐世子让公主怀了身孕所以才有了这门姻亲。
因此,劫亲一事也就慢慢变了味。说是劫匪要掳走公主,可真的如此吗?
天下貌美女子何其多,干什么非得寻死似的盯上当今燕王的亲妹妹?
议论声越来越大,也更让封沉安耿耿于怀,腹中生剑。
齐祯“消失”的第五日,齐珣央便临盆了。
她入夜后突然腹痛,苦苦熬了两个时辰,几次昏厥,好似垂危,可万幸,等天边晨光微露时,终于生下双生子。
是两个皇子。
一时间,有人欢呼雀跃,喜难自已;有人咬碎了银牙,妒得眼眶发红。
后宫中有几个女子,能有这样争气的肚子,一口气就给皇帝生了两个儿子的?
且齐珣央本就贵为皇后,她现在更是给封沉安生下了嫡长子、嫡次子,那么接踵而至的应当是封赏无数,荣宠威逼其余莺燕。
可皇宫里的产婆抱着洗干净的两个小皇子来到封沉安面前道喜时,封沉安却略微沉默了片刻,随后才扬起笑意,封赏了整个皇宫上下。
随后,他便走了。
对于最该嘉奖的、还躺在床榻上喘气的年轻皇后,却未有半点恩泽,只道了一句:“辛苦央儿了。”便回了成冶殿。
此等喜事,君王竟是这样的态度,一旁的众嫔妃与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都暗自揣摩。
里间的齐珣央经由宫女清理了身子,过了一会儿才逐渐有了力气。她清醒过来,看过两个雪□□嫩的孩子,眼中尽露爱怜。随后她抬起头,一双清潋的眸子里含着期盼,问:“陛下呢?”
宫女互看了一眼,回答:“陛下看过了两位皇子,现在已经回成冶殿了。”
齐珣央听闻此话,还未意识到什么,只是眼中失落:“哦......他近来确实忙了些。”
宫女跪下道喜,道:“陛下走之前下令封赏皇宫上下,恭喜娘娘,给陛下首添皇子!”
齐珣央笑着道:“是我有福,能一下子就有两个孩子......”
封沉安回到成冶殿,命人关上大门,独自坐到案前,撑住额头,不断揉按着紧锁的眉心。
常守殿内的太监在幕帏前瞧见君王面色憔悴,立刻奉上茶点。
封沉安问道:“可有齐佩迎的下落了?”
太监心里一惊,就怕君王询问没有结果的事情,可又不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还没传来消息......”
果然,封沉安顿时暴怒而起,他猛地将桌案上的物件挥臂而扫,大呵:“都这几天了,连个人都找不到么!”
太监心道自己真是冤枉,明明是简将军领命办的此事,被迁怒的却是自己,他只得苦着脸道:“陛下,简将军想必已经在掘地三尺了......您且息怒,相信不日就会有齐大人的消息的。”
封沉安继续怒道:“去把简旭晨给孤找来!”
太监立刻松了口气,巴不得马上离开,于是急急道:“是!......”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请查收璇王殿下的数年爱意更新,第 194 章 行行复行行 一九四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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