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才的事,不是他找上你的,”小公子冲着齐祯笑了笑,“你以后就知道了,天底下的事情没有无辜的人,就像兰集室,不是宰相的儿子要存心难为你,我才一定是你自己身上也有前因后果。”
齐祯倏而抬头,眼眸中掺杂了一丝愤恨:“难道在燕京城,胡作非为还有理了?”
小公子道:“有时候,确实如此。我劝你,以后少说多做,而且别明着做。这个道理,也是我母妃告诉我的。”
齐祯一愣:“母妃...?你是......”
齐祯还欲说什么,小公子就站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久坐而皱的衣摆,对齐祯道:“下午的课业是骑射,骑射年末不用考试,你可去可不去。不过我看你这幅瘦弱的样子还是别去了,况且你这皮包骨头的身架子,看着也注定与刀枪无缘了,而且教骑射的先生是位严厉凶悍的将军,学府里许多人都怕他的,你去了必定招架不住他的。”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祯手忙脚乱地将课本都塞进布包里,他追着小公子离开的背影而去,一路追到了定世的门口,他望见那斯文的小公子走到了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前。马车旁站着的车夫冲着小公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嘴里还喊道:“九殿下。”
齐祯暗道,自己这回是遇上真皇子了。
九皇子封沉安登上了马车坐了进去,他的马车离开后,齐祯一人独自站在定世的门口,他左右张望了一番也没找到国公府的车马,齐祯叹了口气,只好又回到了兰集室,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重新拿出课本,翻到温先生在课堂上所讲到的那一篇文章,嘴里轻声诵读了起来。
他一个人在兰集室里,一坐就是粒米未进的大半天。
直到日暮西斜,他听闻窗户外边传来大片的人声与脚步声,齐祯方知是学府里下午的课业也结束了。齐祯此刻早已饥肠辘辘又疲惫不堪,好在这回他来到定世的门前时,总算找到了国公府派来接他们的马车了。
齐钰晖他们那群人年长,课业也多,要下午才能回去,车马原本就是专门接送齐钰晖那群少爷公子的,可现在多了一个齐祯,那也只是晨昏都顺便捎上而已。虽然中午再跑一趟对于国公府来说根本没什么,但车夫却不大愿意将好不容易才有的闲功夫花费在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身上,于是他便就当不知道齐祯只需上半天课这件事。m.ýáńbkj.ćőm
齐祯早已脱敏于这些大人们处事时的利弊分明,他坐上马车后只捂着饿得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心想着从明日起得在身上带一些糕饼备着才行。
齐祯刚在马车里等了一小会儿,齐钰晖等人就出来了。偏巧,几辆马车里齐钰晖登上的还偏偏就是齐祯所在的那一辆。齐钰晖一上来就见齐祯满脸倦怠颓废的模样,他立刻笑得得意道:“在兰集室的第一日过得如何啊?”
齐祯撂下二字:“尚可。”
齐钰晖的眼中不免露出一丝失望,但转瞬即逝,他可不信兰集室那种地方齐祯能待得安生。齐钰晖随即又试探着询问道:“你们兰集室的那些同窗家境可不一般啊,怎样,相处得还行么?不过你也是咱们国公府世子的亲儿子,怕是与他们那种贵少爷有的是投机的话可以讲吧?”
马车已经出发了,齐祯瞄了一眼笑里藏刀的齐钰晖,他的耳畔轻响着马蹄声,齐祯面色如冷月下的静海,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兰集室上的课?”
齐钰晖不怕事儿地继续笑道:“少夫人不是将你安排在温先生门下么?既然是他门下,那除了兰集室你还能去哪儿?”他又假做了沉思状想了想那么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温先生在定世是有两个课室的,一个是兰集,一个是竹荟,不过嘛,像你这样的世子之子,金贵的很,就应该去兰集室跟首辅的儿子一起念书。人家虽然霸道了点,但好歹是有身份的体面人。至于竹荟室嘛,里面的人一心研学,各个都是死读书的书呆子,整天张口闭口就是之乎者也,做什么事都循规蹈矩的,无趣得紧!虽然我猜少夫人是有意将你安排进竹荟室的,但我知道,你堂堂世子爷的儿子,必定更想去兰集室跟首辅高官的儿子打交道。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齐祯的拳头握紧了,他开始咬牙切齿:“主母想让我进的是温先生的竹荟室?你算计我?”
齐钰晖嬉笑地看着他:“是啊。不过这又怎么样呢,你现在还不是进了兰集?这就是命嘛,你该感谢老天,更应该感谢今早给你指路的那几个爷,要不是他们,你找得到兰集室的大门么?我劝你也别有换去竹荟室的心思,你跟兰集的人有了交涉,要是半路跑了,人家可不会饶了你。”
齐钰晖一边说着,还一边挑衅着笑望着齐祯。齐祯只觉得自己拳头骨节上的经脉略一跳动,他即刻就一拳头狠狠挥在了齐钰晖的侧脸上,齐钰晖疼得“嗷呜”一声,从座位上滚了下来。
齐祯的这一拳头砸得他口腔里都流了血,眼冒金星的瞬间话也讲不出来。
“卑鄙小人!卑鄙小人!”齐祯打了一拳没够,接着又一拳一拳地抡上去,落在齐钰晖的肩上背上,齐钰晖哪里肯就这样白白挨打,反正他二人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此刻车厢里狭小,他们很快就发狠地撕扯痛打了起来。
里边的动静吓得前边的车夫都慌了神,车夫手足无措,他既无法阻止里边两个少爷打架,又不能夹在车队里在大路上停下来,只能惊慌地驾车赶回了国公府。车夫刚一勒马,就三两步跳进大门,大喊不好了,吓得恭候着的下人们以为出了大事,纷纷迎了出来。
结果还真不是小事。
齐祯与齐钰晖单打独斗了一路,此刻两个人都像是受了伤的小兽,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眼前的这幅景象顿时让国公府里的下人们炸了锅,此事瞬间从大门口一路传进了东曦院的夫人耳朵里。
肖寒自日暮开始下沉的时候就已经不嫌烦地多次偷偷跑到门口等着接少爷小姐们下学的马车了。他来来回回好几趟,洗菜的时候抽空跑过来,扫地的时候也抽空跑过来,终于,才远远地瞧见了国公府的马车行驶过来。
可是马车刚一停,就见车夫满脸惊慌、进门就惊叫,吓得躲在一旁的肖寒将自己藏进了门缝后才敢往外张望。可他一张望,就看见齐祯步子不稳地被别人搀下马车,后面紧接着下来的是脸上挂彩的齐钰晖。
哥哥跟人打架了!
肖寒心里惊诧道。
肖寒随即跟着乌泱泱闹哄哄的一群人往里走,可齐祯他们要被带进的是后院,齐颂笙为了避免肖寒被人盯上,下了暗令不许他进后院。无奈,肖寒只好一声不响地蹲守在距离齐祯最近的地方等着里面的动静。
他知道齐祯跟人打了架,必定是要在长者面前理论的,可肖寒心里十分清楚,齐祯在这里处境艰难,不论他做什么都是理亏的那一个。
而对于这一点,齐祯自己心里也明镜似的。
当秋夫人抱着鼻青脸肿的齐钰晖在夫人面前哭得泪如雨下时,齐祯只跪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讲。
江月柔眼神暗示齐祯开口说几句,齐祯也不曾张嘴。
夫人气得将茶盏扔在齐祯面前,职责他是不省油的灯,齐祯也只有绵软的寥寥几字:“祖母,祯儿知错了。”
懒得辩解,反正这个地方没有是非公正。
从前在齐颂笙与叶许珍眼里最认死理的儿子,如今在国公府不过短短一月,就已经不屑于与人讲道理、断是非了。
夫人最终下令,让齐祯去跪一夜以做自省,江月柔说他明日还要上学,夫人就改口跪半夜。
秋夫人当然是不认这样微薄的惩罚的,她的宝贝儿子头一回被人欺负成这样,居然跪半夜就完了?可无奈有江月柔在压着,也只能如此了事了。
齐祯没有在东曦院罚跪,因为夫人眼不见为净,他最终是自己回了无名院,一声不吭地找了块平摊些的地面,衣袍一掀,对着西边暗紫色的晚霞跪地不起。
齐祯想,母亲喜欢这样颜色的晚霞,那就当是陪母亲赏一会儿晚霞吧。
肖寒在齐祯从东曦院出来后,就一直东躲西藏地跟着了,他偷偷跟了齐祯许久,才寻到了这一处清幽偏僻的别致小院。
肖寒一路都望着齐祯孤寂单薄的背影,齐祯的影子落在地面上,肖寒却总觉得他的影子都快凄凉地化掉了。
肖寒想上前与齐祯说话,但下一刻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吓得肖寒又只得暂且找地方躲起来。
来人是江月柔。
江月柔走到齐祯面前,叹了一声,道:“祯儿,起来吧,这里没有人,不用再跪了。”
齐祯摇摇头:“这是祖母的命令,不能违抗。”
“你这孩子......”
江月柔带来了药箱,她给齐祯的伤口涂药后又命人拿来了食盒,“你这么执意受罚,我也不再阻你,只是大半夜过去,原本的饭菜早都凉了,这食盒里装了点心,等你饿了就抓来吃。”
齐祯道了谢,问:“主母,我今日被齐钰晖使诈,进错了温先生的兰集室......”
江月柔一愣;“你进了兰集室?”
齐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不想待在那里,主母,我可以调去另外一间课室吗?”
江月柔又叹了口气:“我帮你问问吧。”
江月柔又与齐祯短暂地说了会儿话才走,等无名院里再度寂静无声的时候,肖寒才慢慢地从隐蔽处走出来。
低着头的齐祯寻声望去,就见黯淡的薄暮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请查收璇王殿下的数年爱意更新,第 116 章 返行 一一六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