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佲皮笑如不笑:“二弟,犯人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吧?万一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呢?”
肖寒道:“是,臣弟心想刘左公如此名望,且深居已久,多年不参与外界纷争,按理左公府所出的公子应当也是一表人才、遗世独立的贤明之辈,此中兴许有误会。”
肖佲语气凉凉道:“......二弟还真是兼听则明啊。”
魏王问肖寒:“你说你要给左公之子解围,那你可查出什么了?”
肖寒道:“回禀父皇,那群人将刘公子招供出来不久后,终日惶惶不安,说着些大难临头的话,儿臣便加派了守卫以保全他们的性命,本想今日一同带上来面见父皇,料想他们面对天颜不敢再造次,可万万没想到,就在今日一早,儿臣的手下来报,说那几个狂徒已在府牢中遇刺生亡了。”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齐祯虽知道肖寒是个有手腕的人,但此刻却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魏王脸色难看了起来,肖寒也摆出一副皱眉凝神的模样:“父皇,天下皆知璇王府牢是您亲自应允批设的,不得轻易入内,而犯人被外来者行刺此为其一;幕后之人藐视皇命、目无王法,此为其二。”
当年肖寒才回到大魏王室不久,那时候他还不得势,魏王并未分权于他,还在暗暗观察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而肖寒似乎乐得清闲,安于当个富贵皇子,无负无担地在大魏民间游走,而在此期间,竟然也被他顺手破了几个要案,其中一桩兹事体大,竟然无意间查出了牵连极广的推举贿赂案。
大魏的读书人想入朝为官,大多都是被名仕举荐出来的。魏国文官常以一身傲骨、青松伯乐为标榜,因此自己若有一双慧眼能发掘人才,自然乐意当天下读书人的伯乐,因此只要有让人信服的才华资质,即便出身寒门也不怕难登仕途。
而魏国一偏僻小乡的一位书生却横死街头,面目全非,其母喊冤多日无人搭理,肖寒晃悠至此,经手一查,才发现是乡官老爷的儿子夺走了书生所作的文章,杀人占名,由朝中收了银子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举荐入了皇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肖寒冒死顺藤摸瓜,竟然差点给他摸出朝堂中潜在已久的贿赂链来。魏王早知下面人搞小动作,正愁无人整治,如今竟然被肖寒带了出来,那便由肖寒唱白脸首当其冲,自己则做仁爱的明君。
此案越闹越大,可魏王后来还是压了下来,到底也只能杀鸡儆猴。若真要深究,恐怕三公九卿里没几个人是能清清白白的。朝廷还要用人,不可赶尽杀绝。
而经了此事,肖寒的智勇方被魏王嘉赏,一口气直接封赏了他璇王的封位与府邸,并且只允许他一人能私设府牢,代办要案,为的就是让群臣知道,此事只是表面上不追究了,故意停歇几日,给了大部分人喘息销赃、回头是岸的时间,若是接下来再被璇王查出什么来,就真的不会手软了。
那一阵子,璇王的府牢成了朝堂里的阴影,因为每过一段日子就会有人落马,接着证据确凿,被璇亲王在府牢里手起刀落定了罪受了罚。整整一年里,接连折了五六位朝廷大员后,方见此事平息。可璇王与他的府牢却成了众臣眼中的一根红标杆,若是有人跟二皇子那阴诡的府牢有所牵扯,那多半没什么好事。
肖寒因此事骤然风光,却十分低调。他拿了受封后,只知安静办事,只因他心里清楚,魏王一下子就这样大力度地抬举自己,一是让自己替他震慑住这桩贿赂案,二来也顺便拿自己压一压那得意忘形、毫无危机感的肖佲。
君心莫测,然而只要猜对一次,就能一劳永逸。肖寒的此份识相让魏王十分满意。
魏王还在沉吟,肖佲又忍不住轻笑道:“二弟,你行事作风素来果决,那府牢必定得罪了不少人,遇上一两个对你心有怨念的,派几个刺客进去随便杀几个人泄愤也不是没有可能,此事也不一定就与刘公子有关吧?”
肖寒勾起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对肖佲道:“的确,皇兄也知道臣弟在朝中已经树敌,安危叵测,所以皇兄干脆就借着这股风掩人耳目,想要将此事蒙混过去?”
魏王闻言,眯起了眼睛看着两个儿子。
肖佲脸色一变:“肖寒你什么意思!休要血口喷人!”
肖寒不理他,往魏王面前跪下,道:“父皇,儿臣的手下每日都会勘探府牢,而今早在例行搜检时,在一角落发现了此物。”
肖寒将一个平平无奇的玉坠子呈给了魏王,道:“此玉坠乍看之下并无异样,但父皇请看,玉坠之中有细微裂横,这块看起来稀松平常的玉坠是被拼接起来的,里面藏了东西。”奇书屋
魏王掰开了那块玉坠子,里面果真滚出了一粒黑黢黢圆溜溜的,似是袖珍的药丸。
魏王身边的太监拿起来闻了闻,皱了皱眉:“陛下,这闻上去的味道......”
肖寒道:“儿臣想请御医前来一验。”
齐祯看着满殿的人都板着脸色,这十分严肃的模样却看得齐祯想笑。他是知道肖寒想干什么的。
早有耳闻魏国生产一种稀有草木,名为惊蛰花,惊蛰盛放,天性剧毒,所以被明令禁止售卖流通,只有晨姬的母家陈家负责看护此种草木与各类药材。
而刘彦常、晨姬这两人从前在两皇子的明争暗斗里都从未出现过,此次刘彦常用人不周被肖寒抓住了把柄,肖寒却以退为进,名义上是相信左公府的清白,实则是要把幕后可能存在的人先全都拉出来摆在魏王面前,好让他瞧瞧:肖佲再怎么没用,后边也大有人愿意推他上位。
至于这群人作为朝臣为什么想拥立一个没有能力的人继承大统,就由魏王自己去慢慢琢磨好了。
只要是坐在天子位置上的人,总是喜欢情不自禁地揣测将来的种种可能性。
御医急匆匆进了偏殿,看着一屋子神情肃穆的人,不禁心中发虚。御医将药丸掂量在手中一番查看摆弄,片刻后大惊道:“陛下,这...这是惊蛰花毒!”
原本娇美地陪伴在魏王身边不言不语的晨姬立即大惊失色,她跪在魏王身边:“这怎么可能呢!陛下,惊蛰花每当开花时,父亲都是亲自带人采摘并收集入藏,并送往御医处悉心处理,不敢有一朵一瓣的私藏,更别提私自制毒!求陛下明察啊!”
魏王眉头皱得更深:“朕还什么话都没说,你这么着急作甚?”他转而问肖寒:“寒儿,这颗药你又如何以为呢?”
肖寒道:“父皇,这药被小心翼翼地藏在玉坠里,这玉坠总不能是突然凭空出现在儿臣的府牢里的,今早又恰巧犯人毙命,因此儿臣顺理成章地猜测,这是行凶的刺客不慎留下的。如此珍贵的剧毒又放在一个刺客身边,儿臣只有一个推测,这要么是用来让他们害人的,要么就是给他们自己在落入敌手时服毒自尽的。”
齐祯沉吟:其实这颗惊蛰花毒是谁的、是有何用,都不是最重要的,肖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只是想让魏王开始警觉罢了。毕竟话不能第一次就讲透,否则未免急功近利,还不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给君王一个无限遐想的空间。
肖佲冷笑:“无论如何,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肖寒直接道:“皇嫂不就是陈家义女吗?”
皇嫂孟朝颖,是陈家的义女,晨姬的义妹。
肖佲恨不得破口大骂:“这与阿颖何干?!肖寒,你莫须有地拿出一粒惊蛰花毒,猜东疑西,恨不得把我们每个人都点个名,我还没问问你,你又到底是何居心?!”
肖寒诚恳地对魏王道:“父皇,皇兄质问儿臣居心,儿臣只想为恩人讨个公道!况且此事竟牵连出诸多悬疑,儿臣迫切想解!左公府一世清白,儿臣也不愿相信刘公子会悖左公风骨!父皇,皇兄说这药来的莫须有,儿臣无话可说,儿臣只是将每一样证据与细节摊开,与诸位讲明。”
魏王长久的沉默,给众人的心上都压上了一块石头。
魏王垂着眼眸,目光在底下人之间逡巡。比起肖佲,他似乎更愿意相信一向耿直坦荡的肖寒。
晨姬在地上跪久了,膝盖酸痛起来,她恨恨地看了一眼肖寒,又责怪地瞟了眼不成器的肖佲,却也没办法。既然选择了可以轻松掌控的草包肖佲,那也注定着辅佐之路上指望不上他多少。
晨姬咬了咬牙,心想一会儿还得回去派人给父亲传口信才好。
齐祯望着殿中央慷慨陈词的肖寒,心底不止一次惊叹。他受的一个刀伤,竟然可以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许久,魏王才道:“寒儿的用心可表,可佲儿也说的对,此间种种若要细究,就存在颇多遗漏,如今倒是要彻查惊蛰花如何会外露。晨姬,你方才在寝殿中不是还说近日胃口不好么,回宫后叫御医来瞧瞧,你这几日便安心在自己宫里养养身子,无事就不要走动了。”
晨姬心一凉,魏王这是要断绝她的通信,她委屈道:“陛下,臣妾......”
魏王却打断她,继续道:“至于刘彦常的事......寒儿,朕知道你心切,但此案还需一步步查,不过朕也不会让怀公子白受那一刀,如今他既然在你府中,那你便好好款待,怀公救了你一命,便也是朕的恩客,无人胆敢造次。”
齐祯一愣,忙上前叩首谢恩。
肖寒看向齐祯,即便齐祯带着面具,他也能感觉到齐祯此刻的意外之喜。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请查收璇王殿下的数年爱意更新,第 14 章 第十四程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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