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达以为当如何何处置？”
荀攸笑了笑，露出一个稍稍为难的表情。
“攸虽有一策，却稍显歹毒，恐明公会有不忍。”
这歹毒二字一出，把李虺吓了一跳。
“这三国时的‘毒士’不是贾诩吗？怎么这荀攸一开口就自认计策歹毒，那被称为‘毒士’的贾诩是要毒到何种地步。”
不过，李虺虽然有些吃惊，却也有惊喜，这就是荀攸对李虺的称呼发生了改变。在汉代，对于郡守、国相一级的官员会尊称为“府君”，对于刺史、州牧一级的州长官多称“使君”。而历史上兴平元年，公元一百九十四年，刘备曾率兵救徐州，曹操因吕布袭兖州而退兵。陶谦令刘备驻扎小沛，在此期间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后又被曹操表为豫州牧，这也是刘备多被人称为“刘使君”的由来。
而荀攸称呼李虺为“明公”，实际上便是一种下级对上级的尊称，虽然并没有严格的主臣关系，可是也反映了荀攸已经准备进入角色，变相的表明自己加入李虺集团的态度，这一点却是令李虺感到欣喜之处。
为了不给荀攸带来心理上的负担，李虺示意众人落座，吩咐送上茶来，不以为然的问道。
“不知公达如何歹毒？李虺倒要洗耳恭听。”
荀攸抬眼看了戏志才一眼，又回过神对李虺道。
“攸自谋刺董卓失利，蒙王司徒斡旋得脱牢笼，本欲归家后往投冀州袁绍处。可归家后方知文若与奉孝已弃袁绍归于家中，并言袁绍终不能成大事，又早有志才书信邀二人往豫章出仕，预备南下豫章观明公之所为。攸虽非疏懒之人，然离家甚久且才脱牢狱，故未从之。然文若归来，竟亲操稼穑，与农人为伍。相询之下方知文若竟被明公之言折服，并告知已向明公举荐攸往豫章出仕。然文若与攸共议天下之势，而今中原各地大小战事不断，唯兖州、青州无事。兖州自有刘岱治理，而青州却有臧洪、田楷两位刺史。臧洪虽有才略，然青州本有黄巾逾百万，自中平五年后却安份敛迹，竟不与臧洪为难，岂非怪哉？黄巾者，贼也，如今却各居各地，只偶有攻略屋堡之行，如此，百万黄巾何以为生？若是青州将这些黄巾收揽，则百万黄巾又何以散落与青州诸郡，自然是背后有势力暗中掌控，已令青州黄巾臣服。只是何人有此威望，能令百万黄巾臣服，文若与攸尽皆困惑。”
李虺听荀攸说了半天，这才听到了重点。原来是自己养着青州这些黄巾，让他们太安分，反倒露了马脚。荀攸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
“数月前，奉孝书信文若，信中透露青州黄巾渠帅管亥早已与中平五年战死，今青州黄巾管亥实为明公麾下将领，原黄巾渠帅管亥实为管亥之兄管戌。且原百万黄巾之中，七八十万老幼与遭裹挟之百姓，已尽被明公迁往豫章安置，以增豫章人口。由此，攸不禁深感明公之智。然青州黄巾今虽仅余二十余万，却尽数为可战精锐且常年散处各地，恐难尽数合而用之。故攸未曾南下豫章，而是东来青州，欲察青州黄巾之势，为明公谋划收取之法。只可惜途径惤国，误被赵将军所掳。因未曾与明公相见，又欲借机探查内情，故以假名示之，栖身于此地。却不料，赵将军虽面目凶恶，却是忠直之人，反倒省却了攸不少麻烦，倒是将青州黄巾的格局尽数了然。再以赵将军所驻之地看来，明公自是对赵将军青眼有加。攸自忖奉孝、志才之见远胜于攸，定然欲假青州黄巾而扰兖州刘岱，故早为赵将军谋，已预先准备妥当，只消明公令下即可开拔。”
李虺终于听明白了荀攸为什么大半年都没有到豫章去，反而是出现在了青州。只不过，刚才荀攸提到的处置青州黄巾的歹毒之计说到现在也没有提起，倒是把李虺的吊得难受。
“不想公达未入我豫章，却先已为我谋，李虺不甚感激。却不知公达又有何策教我，收服青州其余黄巾？”
荀攸沉默片刻，猛一抬眼，缓慢的吐出四个字。
“自相残杀。”
此四字一出，李虺、管亥、程普、赵独龙等纷纷瞪大眼睛盯着荀攸，而戏志才则若有所思的摇扇沉吟。
李虺略一迟疑，赶紧追问。
“公达何出此言？”
荀攸端起茶碗，不慌不忙的抿了两口，轻轻放在案上道。
“好茶，好茶。此茶之妙早非此前所饮之茶，如今世人趋之若鹜，价值业已堪比云中仙酿。而长贵近年产盐甚巨，这二十万黄巾便也凭所产之盐供养，此事虽所知者甚少，然黄巾之中却多有人知。若长贵并无管亥将军镇守，明公试想，这青州的黄巾当如何？”
李虺闻荀攸之言，略一沉吟道。
“青州黄巾当以北海、齐国之宋神臂势力最为强盛，所拥兵马四五万，几占青州黄巾四分之一。若管亥不在青州，想必这长贵怕是要被宋神臂收于掌中矣。”
荀攸嘴角微微上扬，不以为然道。
“宋神臂虽兵马众多，然其若独吞长贵之盐田，其余黄巾中必有不服者。且如今黄巾虽只二十余万，却有大大小小数十股，除宋神臂一家独大外，其余多着一二万，少者三四千。若数家联合，其势足可与宋神臂相抗。如此无论谁家占据长贵，必有他人聚众相攻，且如此往复你进我退，必将积怨甚重，你死我活。自会有被击败而失其原有辖地无存身之处者，或为他人所并，或聚众出逃外州。青州相邻者，北过黄河有冀州，西过泰山有兖州，南顺潍水可至徐州。河北平原，田楷正与袁绍部鏖战，恐不能去，去则为一方所灭。南向徐州多坦途，不利存身，独往兖州泰山郡可居险要，出可袭掠乡里，入则凭险自守。而赵将军此时可率部而走，貌似摆脱是非，出走兖州以为避祸，如此明公无需多费心机，青州黄巾自会袭扰兖州。即可令刘岱无暇内顾，又可替明公除去青州黄巾尾大不掉之势。届时，明公再令管亥将军亲提大军登陆长贵，收黄巾残余之众必如探囊取物，且所余者尽为百战之卒，稍加精选，当可得二三万众。”
“嘶~”
荀攸的话令李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本想着抽调两万多人回豫章，再让黄巾袭扰兖州，日后再慢慢消化。即便是无法全部收为己用，有一半也非常可观了，更何况还有抽调的两万打底。可荀攸这一计，不愧他自己说有些歹毒，按照荀攸所料，这二十多万黄巾最后能剩两万就算不错了。当然，赵独龙的几千人马不算在内。
“公达此计……”
李虺话说了半句顿了顿又道。
“李虺此来乃是为从黄巾之中抽调兵马，固防丹阳等地。况管亥将军依旧要驻守长贵，众黄巾恐不会如公达之计相互攻伐，为夺长贵之盐？”
荀攸道。
“明公此来可知身后之忧？”
“身后之忧？”
李虺大惑不解，瞪大眼睛盯着荀攸。
“公达此言何意？”
荀攸看着李虺，手指朝着西南方向一指。
“明公只短短数月便尽占荆南四郡之地，此举置荆州牧刘表于何地？”
李虺闻言不以为然道。
“刘表不过守土之……”
李虺本想直言刘表为守土之犬，可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赶紧改口道。
“刘景生只自守之力，何敢出兵荆南？”
荀攸大笑道。
“明公差异。刘景生海内人望，乃当世八俊之一，岂如明公所言如此无能。光和七年，党禁解除，刘表受大将军何进征辟为掾属，推荐再次入朝，出任北军中候，行监察北军五校之责。初平元年，荆州刺史王睿为孙坚所杀，董卓上书表刘表继任。其时江南宗贼甚盛，刘表不得上任。乃匿名独身赴荆州，单骑入宜城，与庐县蒯良、蒯越及襄阳蔡瑁等共谋大略。使蒯越诱请宗贼五十五人赴宴，尽数斩杀，一并袭取其部众。郡守县长闻刘表威名，多解印绶而逃者，不知凡几，乃治荆州。去岁，孙坚攻刘表，刘表于襄阳一带迎击，一战而诛孙坚父子。同年，益州牧刘焉造作乘舆车服千余乘。刘表便上言朝廷，言刘焉似有子夏在西河议圣人论，此乃指刘焉有图谋不轨之意，请旨为朝廷征讨益州。今春，袁术出兵攻刘表，刘表于张机张绣叔侄联合，一举击走袁术，尽复南阳全境。且刘表自任荆州以来，对内勤修理政，对外从未与朝廷断绝，屡次遣使朝贡。李傕、郭汜遣黄门侍郎钟繇拜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允开府辟召掾属之权，礼仪如同三公。又遣左中郎将祝耽授假节，并督交、扬、益三州军事，以此结连刘表为己外援。凡此种种，明公以为刘景生当真乃为守土之犬？”奇书屋
荀攸一番长篇大论，大略叙述了刘表的过往经历。虽然刘表入主荆州的过往，李虺也有所耳闻，可当荀攸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时，却让李虺对刘表有了重新的认识。
“公达之意莫非刘表有意兵发荆南？”
荀攸道。
“正是。李傕虽授刘表督交、扬、益三州军事乃是虚职，可荆州牧却是实实在在。今明公以迅雷之势尽取荆南四郡，刘表虽一时未及出兵，然江陵、江夏皆有水军，又岂能坐视治下四郡尽归明公？”
听了荀攸的话，李虺开始对刘表有了新的认识。看来刘表绝不是罗贯中笔下，只知自守之徒。反倒是颇有能力、远见的当世俊杰，之所以被三国演义写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恐怕除了为刘皇叔做陪衬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原因。于是追问荀攸道。
“依公达之见，为今之计当如何？”
荀攸正色道。
“今明公当务之急乃速归豫章，将管亥将军所部一并带走，将青州留于众黄巾部众争夺。荆南之战不可避免，想必明公率兵回援，有管亥将军之勇，加之奉孝、志才智谋，只恐刘景生要折戟于洞庭，坐视荆州隔江对峙矣。”
李虺有些半信半疑，向戏志才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等待戏志才为自己解惑。戏志才见李虺望向自己，早已心领神会，开口道。
“主公，公达所言实为高论，此一节忠倒是疏忽了。公达不愧在朝中为黄门侍郎，所见自是高过忠这等闲散之人。主公当依公达之策，速回豫章。”
李虺见戏志才也表示认同，便决定依荀攸之计，将管亥所部全部从长贵带走。可正当李虺准备下令之时，却又想起秦皇岛这茬事来，问戏志才道。
“志才，若回兵豫章，德谋与义公是否跟随？亦或依旧前往秦皇岛屯驻？”
荀攸不解其意，询问李虺道。
“明公所言何意？”
李虺便将离开豫章时与郭嘉和戏志才商议准备在秦皇岛设立一个与长贵类似的前沿转运基地，主要针对鲜卑、乌桓等异族进行贸易，换取马匹、牛羊以及异族妇女。
荀攸听罢李虺的介绍，不禁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明公之计，与攸之计乃是异曲同工，只是歹毒却胜攸十倍。佩服佩服。”
李虺闻言也不禁失笑，被荀攸这么一说，自己与荀攸的计策还真有相同之处。
“公达之策远胜李虺雕虫小技，却不知公达以为德谋与义公可要同回豫章？”
荀攸道。
“荆南四郡乃明公新近所得，此战干系重大。早闻程、韩二位将军乃精善骑射之术，若能以二位将军统轻骑袭扰刘表后方粮道，此战必然胜算更大。”
荀攸这句话一提醒，李虺不禁望着戏志才和管亥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看来此番可与白骑送去一批战马，此战骑兵团当可尽展往昔之威，肆虐南阳、江陵两郡，好叫刘表知道确山之兵威。”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谋杀三国更新，第320章 不一样的刘表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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