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酒上了车便开始研究手机，老张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一句。
她头也没抬，“回家。”
人都内伤出血了，还能去玩什么？先带回去好好养一两天，最后一天再出去玩。
闪闪：一天，你确定够吗？
莫酒：我带他出去，他还能做主什么时候回？
闪闪：……
还得是你，莫酒。神剑都表示无语了。
姜暝上车后，递了一块三明治给司机，“没吃午饭吧，给。”
老张一怔，然后便看向莫酒，后者放下手机，扬了下眉，唇角勾了勾，“他给你，你就拿着。”
一副“宠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老张颤巍巍地伸手接过，道了谢，心下却纳罕道——大小姐这次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她以往哪会陪人来医院，又带人回家的啊？
这么想着，这三明治忽然高贵了起来，像不像准姑爷给的见面礼？
“莫总，今天麻烦你了，一会将我放路边就行，我回趟公司。”
“回公司？”莫酒看着提着一袋药的姜暝，伸手将药夺过来，“不，这几天你……的时间属于我。”
清冷的俊容缓缓爬上浅浅的绯色，姜暝总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错觉，但他还是正色地道，“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
“偌大一个公司，就你一个做事的？”
莫酒却白了他一眼，表情带着不耐，“跟我回去，没商量。”
姜暝闻言，表情也凝了凝，“莫总，这不合适。”
说好了做她的向导，又跟着她回家却是个什么道理？
这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听。
上一世的姜暝倒没有怎么反驳过莫酒，以至于莫酒蹙了蹙眉心，有些气又有些新奇。
这感觉……像极了猫伸出爪子，想挠主人。
闪闪：爱慕值爱慕值爱慕值，重要的事我念三遍。
因姜暝的话本能不悦的莫酒：“……”
算了，她魔肚子里能撑宇宙飞船，就不计较了。
于是，莫酒深呼吸了一下，按捺住心头的烦躁和暴戾，朝姜暝扬了个笑，“你别误会，我只是觉着，既然要注资，你也答应做三天的向导，总不能不守信用。”
说着，她眼睫一扇，努力转换了下角色，才语调古怪地补充了句，“我不想一个人住那么大的空房子，还是你觉得我这样有钱有能力的大美人，会对你动手动脚？”
前面卖惨的话说一半她就快吐了——独占大房子多好啊！她巴不得没有别人和她挤！
末了那句，她的语气就自然起来了，声音也跟着拔高了。
对，有钱有能力的大美人，如果不是任务压身，今天这五个，她都能收了，犯不着花心思伏低做小（闪闪：有过吗？）捧着这么个倒霉蛋。
莫酒的话，乍一听十分有道理，尤其是在她这理直气壮的拽脸加持下，姜暝觉得自己的逻辑，在她这行不通，短暂地沉默过后，他便想通了。
行不通没关系，要想得通。这么一大笔资金，对莫氏不值什么，但他跑了几家大公司，只有莫酒同意，且没有过分的要求。
退一万步讲，豪门与豪门之间也是有差距的，莫家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上流社会的钻石王老五追求，他的确不用担心什么。
至于她自己……既然是她提出来的，想来她是真不在意外界怎么说她。也罢，比起别人的名声，保住母亲的心血更重要。
此时，只有10点爱慕值的姜总，权衡利弊之后，漠然地想着。
莫酒满意了，和她一样，吃软不吃硬。
回到别墅，莫酒带着姜暝就要进门，老张想了下，还是看在三明治的份上，上前一步，提醒地道，“小姐，姜少爷的日常生活用品……”
姜暝也不是富养长大的公子哥，闻言便摇摇头，“没关系，我一会自己买。”
莫家这么大，他就客房住一晚，等胃不疼了，明早便开始向导的工作吧。
早点让莫酒满意，早点挽救姜氏眼下的危机。
但莫酒哪能亏待这厮？
她赞赏地看了眼老张，“嗯，这月你薪水翻倍。至于你，老实待着养胃，需要什么就让老张帮你买回来。”
莫酒后一句是看着姜暝说的，神情霸道，但因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哪怕霸道，都不会叫人觉得面目可憎。
姜暝嘴角微不可查地扯了扯，脸上的清冷破灭，无奈地笑了声。
“好吧，那就多谢莫总款待了。”
嗯？这家伙这么快就转变想法了？莫酒盯着姜暝看了会，然后收回视线，傲娇地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进了客厅。
老张看了眼，便了然地笑了，刚涨了薪水的人这会儿咧着嘴，很乐意多聊几句地小声和姜暝解释道，“姜少爷，小姐啊，她其实是好意关心，但她向来不会表达。还有，咳，她说她不想一个人住大房子这事，是真的。”
末了，老张一只手掩在唇边，几乎是气音地叮嘱着姜暝，“小姐怕黑，怕冷清但又不想和别人结交，先生总是忙，很少陪伴小姐，也没人教小姐怎么和人相处……
咳，您别嫌老张话多啊，这些也就是对着您，我才敢说的。先生将公司丢给她后，她一个人在家里和机器人说话，十来天都没出门……我琢磨着，她心里对先生有气，所以想找人陪她散心。
总之，您多担待着，小姐，不是坏孩子。”
老张说完，觉得自己作为莫家的司机不该说主人家的这些事，忙止住了话头，但却认真恳切地望着姜暝。
小姐呢……不是坏孩子，但姜少爷绝对是个好孩子，或许小姐就需要这样孝顺善良又有能力的朋友带着。
“姜暝，你属乌龟的吗，怎么这么慢？”
已经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视的莫酒，见敞着的大门迟迟没有人进来，以为姜暝要溜，立时挑眉，高声催促了句。
尽管不明白莫家的司机为何要对自己一个认识一天的外人说这些，但姜暝还是礼貌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心下却道，所以哪怕是莫酒这样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也会有简单的烦恼。
生而为人，都有彼此不知晓的苦恼。
虽说这番话没有让姜暝对莫酒抱有什么同情心理，但不得不说，倒是叫莫酒的形象，从一个霸道不讲理的豪门女总变成霸道却不善言辞的别扭女孩。
她看着便多了点人气，立时鲜活了起来。
闪闪：姜氏总裁姜暝，爱慕值+5，当前爱慕值为15。
抱着手臂，翘起腿正要发作的莫酒：“嗯？”
这又是什么套路？
她默默将视线对准电视上，此时霸总按着一穷二白还强行励志的女孩一顿强吻的画面，叫莫酒的神情微微恍惚。
要……这么激烈的吗？
（莫酒：学会了。
闪闪：不，是学废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关上门，换了拖鞋的姜暝，走到莫酒身前时，觉得对方幽幽的一双眼像是在冒……狼一般的光。
他再听着暧昧的声音，不禁机械地转过头看了眼她家超清的大液晶电视，屏幕上，一男一女吻得忘我，女主角一边伸手捶打着男主角的肩，一边却也投入，至于男主角，亲着亲着还来了一句糟糕的台词——
“女人，你是我的，休想逃走。”
“……”
姜暝觉得自己的脚趾头有些难受，但忍住了——这别墅够空旷了，用不着他再抠着地扩建了。
再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她身姿坐得板正，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表情认真得，像是在看集团当季财报。
半点都看不出是在看无厘头的偶像剧。
他咳了声，莫酒视线机械地转向他，在他脸上飘过，又回到屏幕。
伸手，拍了下自己身侧的位置，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坐。”
让她再研究下，如果真管用，她再考虑用他身上。
毫不知情的姜暝，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了女魔头的身侧，神剑默默为他点了根蜡。
“换个……电影看吧？”
想起老张的话，姜暝想，莫酒大概真的是怕寂寞又别扭的性格，便主动提议道。
主要是，哪怕他降低存在感，干坐着，也无法忽视眼前这叫他尴尬的剧情画面。
“哦，你选。”
倒不是莫酒好说话了，而是……她当然没有这一世在这土生土长的姜暝懂得多，便大方地让出了遥控器。
这剧吧，也研究透了，没什么意思。
闪闪：别……研究透吧，我怕小姜被你吓坏了。
莫酒：？
为什么它会有这样的担心？她没事吓坏他做什么？
接过遥控器，姜暝如释重负似的，微微松了口气——
他收回她霸道不讲理的偏见看法，她其实是讲理的。
洞悉一切的闪闪发出一声莫酒听不见的冷哼：天真了，小姜总。
姜暝找了部轻喜文艺片，然后便安静地陪莫酒观影。
只是……
“没有武打戏份吗？”
莫酒瞅着男女主人公一会开车兜风，一会海边漫步，一会深情对望，安静无聊得快让她睡着的情节，双眉微微一拢，不禁发出一声真诚的疑问。
她看情感类电视剧是为了拿下他，这种开头男女主人公就在一起的……给她看干吗？
她能学到什么有用的招式吗？
姜暝一怔，似是没想到莫酒喜欢武打片，还以为她就喜欢看感情戏，所以找了部相对正常的文艺片。原来是误会了……他哑然失笑，表示明白了。
“有。”
清冷的面容此时显得有些温和无害，莫酒淡淡瞥了一眼男人姣好的侧颜，嗯，听话的男人，立马顺眼了不少。
姜暝找了部科幻片，打架的戏份不少。
很快，莫酒就身体打直，盘腿坐在沙发上，瞧着娇小的一团，却无比认真，气场强大，自成一个世界。
眼角余光瞥见她认真的眼神，姜暝不禁扯了扯唇角……不能吧，这部电影很大众，不至于没看过才对。
莫酒：哇，这个魔法可以。
她伸手，拍了拍姜暝的膝盖，语气带了几不可查的激动，“这，这个英雄，后来赢了吗？”
姜暝一愣，“哪个英雄？”
莫酒瞪眼：“会biubiubiu将人打死的那个！”
还能有哪个？
姜暝看了眼屏幕上使着邪恶魔法将主角团半团灭的反派人物……
他死死地抿住了唇线，才不至于一下笑出声来。
“咳，他……是反派，厉害是厉害，但后面被主角团合力反杀了。”努力憋住了笑意，姜暝甚至抬手握成拳抵着唇，缓了缓，才尽量用他最为平静无波的声音，认真解释着。
但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她那冷淡口吻说着魔性“biubiubiu”的声音。
咳，看来她是真没看过这片子，要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闪闪：这已经不是看没看过的问题，而是……她认知的问题啊！
它无奈地发出只有它自己能听到的悲鸣声，正常人会看电影将自己代入到反派角色中，盼望着反派角色称霸世界的吗？
很好，姜总是不是被女魔头美丽的外表蒙蔽了。
反派，厉害是厉害，但被反杀了。
莫酒脑子里蹦着这几句，表情逐渐冷沉——
她等于反派，于是等于被反杀的命运。
“不看了！”气都气死了。
看个动态的话本子都要被内涵，莫酒抄起一旁的抱枕，死死地攥在怀里，压抑着怒气。
小脸紧绷着，乌黑的眼珠子里满是阴沉。
姜暝不明所以，怎么好端端的还发脾气了？
不过他只冷淡地挑了下眉梢，并未出声说什么，本来也不熟，就算要合作，也不能为了促成合作而讨好她。
嗯，想着，便只拿起遥控器，准备换一部。
“都不看了。”
莫酒抿着唇，脑袋微微往沙发上斜靠着，一副焉哒哒的样子，难得的没精气神。
闪闪：你这是怎么了？
女魔头可是任何事都自信满满，哪怕被众神逼着来做任务，她为了能回去一雪前耻也来了。没有情根不会谈情说爱，也还是靠着一股莽劲儿走到第二个异世界了……
这还是神剑第一次见女魔头露出这么没精神的一面来，流血都没皱过眉的家伙，该不会是萌生退意了吧？这可不行，还指着她帮助姜暝转世回去呢！
莫酒没回应破剑的问题，她不会天真到以为，相处了一个异世界以后，它就开始关心她了。
还不是怕她撂挑子不干了。
不过她的确是有那么一瞬产生了自我怀疑，就像是这些电影、话本情节一样，她自认为没有十恶不赦，但在戏剧安排里，她是所谓的“反派”设定，而反派，就是会被情节被所谓的天理消灭的存在。
不论多强大，多顽强，多努力，最后都避免不了被当做除之后快，世人喊打，必须抹杀的存在。那她努力回去的意义是为什么？为了证明，这天地万物，皆按照所谓的天道的话……
她生来便站在了天神的对立面，那她这样的魔，如何才能存在？
莫酒短暂地消沉了会，撇下姜暝，回卧室躺着了。
从前一心修炼干架，没有时间想这些，现在成了凡人，倒是闲得能“庸人自扰”了。不过莫酒不会亏待自己，想不通的事，睡一觉起来吃一顿就好了。
毕竟如果天塌下来了——她会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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