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篾片一身冷汗,喘了口粗气,对道木师说:
“师伯,你这是怎么的啦?我才摸到财神爷的脸颊呢,像一块冷铁,浸骨的痛?”
道木师不耐烦了,把方才熄灭的香烛重新点燃了,香烛的火光往华篾片的脸颊上照了一下,说道:
“你个华篾片,在里面摸索了这么久,你以为天光日月一直等着我们呀?你往天上看一看,寅时早就过了,卯时也快让你耗过去了,你果真想跟亡灵一起躺到棺材里见阎王爷去不成?”
华篾片心里惦记着裤裆里的东西,又牢房着安师公授予他的使命,收敛住了身上的冷汗,道:
“师伯,那怎么人呀?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道木师掐了把华篾片道:
“你个活祖宗,半途而废?你快点透一口气,紧接着往里面钻,再不能磨磨蹭蹭了!”
华篾片倒没有跟道木师斗嘴,由衷答复道:
“我透口气吧,里面实在是太难受了,几乎要窒息,香烛火光也熄灭了,····”
说着这话,华篾片一身的后怕。
道木师把香烛的火光从华篾片的脸颊上移开,道:
“你个死猪,我得看到你里面的香烛火光熄灭了,才把你拖出来的,怕你狗日下的丢掉了性命!”
华篾片恍然大悟,心里感激着道木师,嘴里讨好道:
“感恩师伯,你还是把我当作一个人物!”
外面的安师公没有听清土坑里面的动静,只是含含糊糊听到道木师跟华篾片说话的声音,催促道:
“莫不是已经物归原主了?可别马马虎虎的糊弄我,马马虎虎地糊弄亡灵祖宗财神菩萨!”
听到安师公催促,道木师不再跟华篾片嘴贫,捅了一下华篾片,说:
“你快点进去吧,时候真的消耗不起的,这回可得专心致志的,别再当胆小鬼了好不好?”
华篾片在黑暗里点了点头,赶紧跪下身子,正要往棺材里面钻,棺材里面一阵阴风扑面而来,浸透了他的身子骨,也灌进了他的心肝肺。
华篾片顿时恶心起来,禁不住一阵呕吐。
这一回,华篾片可是翻江倒海,连着他肚子里的胆液也呕吐出来了。
华篾片呕吐太过急切,肚子里的脏水喷了道木师一身。
一股恶臭生出来,连及棺材里面钻出来的尸体腐烂的味道,一齐向道木师袭来。
道木师也禁不住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土坑里弥漫着一阵紧过一阵的恶臭味道。
这味道一经弥漫,从土坑里升腾上来,也感染了土坑外面的安师公。
安师公闻到从土坑里冲出来的味道,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恶心起来。
不过,土坑外面地域宽阔,他一转身往开外滚动了一下身子,一股清新沁人心脾,他总算没有被那恶臭给俘虏掉。
安师公仰头望着高天上的流云,耳朵听见不远的地方一阵鸡鸣狗吠,心急如焚,却只能默默无声。
自从汉口赶尸回来,安师公染上疾患,伤着了元气,别说像今晚上这样跟挖掘坟墓,钻棺材跟死人亡灵亲密接触了,就是到这坟地里来走一趟,上弥勒佛的大肚皮上求一回财神爷,那也是迫不得已,那也是力不从心的。
安师公仰躺着,对着高天上的流云感叹道:
“听天由命不由命,顺其自然不自然呀!”
道木师和华篾片在土坑里像是摆弄了呕吐恶心的擂台,两个人争先恐后地翻江倒海,争先恐后地呕心沥血。
道木师到底老辣,经历了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克制了自己,对华篾片说道:
“这下肚子里倒是清静了,我们再鼓一把劲!”
华篾片自知重任在肩,黑暗中点了头说道:
“师伯,我这就进去,大不了死到财神爷的身上,你就当我罪有应得,跟财神爷睡一个楠木棺材,也不枉在人世间走这么一路!”
道木师克制住了自己肚子里面的翻江倒海,倒是对华篾片设身处地,同情了他,心里一阵软乎,嘴里却不敢怠慢,支使华篾片道: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咱们一条道上走的人,走在阎王爷的眼皮底下,一半是人间,一半是地狱,还讲什么辈分?一个个都得活生生的,才好养家糊口呀!”
听了道木师的话,华篾片深受感动,五脏六腑倒是清爽了许多,力气也慢慢恢复起来。
道木师燃烧起香烛,土坑里面顿时恢复到先前的亮堂。
安师公在土坑外面看得真切,悬起来的心脏顿时坠落下去,他不免长长叹气。
这时候,棕刷子正端坐在那个坟堆上,一边驱赶蚊子,一边磕睡,打着呼噜,做着发财的美梦。
从周边林子里窜出来的几个黑影,一会儿停留在几个坟堆上,一会儿向这边慢慢靠拢过来。
华篾片从道木师手上接过香烛,跪倒在棺材前,做了几轮深呼吸,胳膊肘和膝盖当步,往财神爷的棺材里面钻进去。
道木师继续在华篾片的后面使劲。
道木师不敢像先前那样催促华篾片,却还是依然故我地用手掐他的腿,用脚踢他的屁股。
这会儿,华篾片倒是手脚麻利,一边使着力气,一边借用道木师的踢打,很快匍匐到了商人亡灵的胸脯上。
也许,由于棺材已经敞开了的缘故,里面再没有刚才那一阵阴冷可怖,这让华篾片胆子更大一些。
但是,华篾片的身体紧贴在亡灵的尸体上,依然像在冰面上爬行,胸脯像结成了冰块一样的难受。
华篾片顾及不了这么多,一个劲儿往棺材里面钻,不一会儿,他的手就够着了亡灵的脸颊。
继续匍匐,华篾片的脸颊贴着了亡灵的脸颊,他用香烛的光芒照着,三下五除二,开始物归原主的操作。
什么时刻,棕刷子从美梦中惊醒,似乎记起了自己使命,他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睁开眼睛往四外里看。
又一个火球从远处升起,那鬼火不偏不倚,正好照亮了那几个在他们附近的坟堆上鬼鬼崇崇的人影。
开始时,棕刷子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也许是那鬼火太过刺眼,造成他迷迷糊糊的。
可棕刷子还算是见机行事的人,而且这些年跟着安师公和道木师一起闯荡江湖,当赶尸匠也罢,当盗墓贼也罢,小心谨慎惯了。
那火球还是不偏不倚,向着那几个匍匐在坟堆上的黑影慢慢滚动,那几个黑影果然在鬼火的照耀下突然变幻成了无常鬼怪,高不可及,吐出长长的红的舌头,对着棕刷子现露出奇大无比的火眼金睛来。
棕刷子哪里见到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目瞪口呆。
那火球倒只是一阵子闪现,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墓地里恢复到原来的沉默。
棕刷子似乎清醒过来,在刺蓬荆棘里连滚带爬到了安师公身边。
棕刷子拉扯一把安师公,差点把安师公的三魂七魄给吓掉。
安师公咒骂道:
“你个蠢猪,让你看着点,却跑这来凑热闹,你是怕我们师徒几个活得平安?”
棕刷子拉扯着安师公,对他耳语道:
“师父,那边有无常鬼怪····刚才那鬼火照亮····”
安师公懒得理会他,用胳膊肘摊了一把棕刷子道:
“你个没用的家伙,让你望风就老老实实望风,心里惦记着财神爷?这又不是取宝,要的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你以为是一桩大好处不成?再说你这一身蛮骨头,傻力气,钻不进棺材里的,····”
棕刷子还想拉扯安师公看刚才那会儿的热闹,迫切道:
“师父,刚才真的有无常鬼怪?我亲眼所见,我是怕····”
安师公一心着急土坑底下的事情,推开棕刷子说道:
“你安生管理好自己的事情,好生看着,哪有什么无常鬼怪,你我都是无常鬼怪!”
安师公咒骂完棕刷子,就地一滚,伸开腿脚,往棕刷子身上踢了一脚,狠心道:
“快到你的地方去,别到这里来操闲心,就怕姚眼镜的鬼头大刀····”
棕刷子依然要拉扯安师公,安师公不再理睬他,他只好作罢,乖乖离开,继续履行他的职责。
说来也是奇怪,这会儿,棕刷子死盯着刚才那一片坟堆,果然没有再见到什么动静,他虽然心里发麻,却也只好悄无声息。
棺材里面的华篾片壮起了胆子,爬在亡灵的身上,脸颊贴着了亡灵的脸颊。
外面的道木师估摸着华篾片已经贴近了亡灵,就不再踢他的屁股,不再争他的腿脚,不再像先前一样死命地催促他。
在狭窄的棺材里面,华篾片一手掌握着香烛,由香烛燃烧起来的火光照耀着自己,先是伸出手支揭开覆盖着亡灵脸颊的布巾。
这是石桥人的风俗,对于亡者的尊重,或者是羞于见到先人的缘故,或者是亡者尊严的缘故,家人会将一领布巾覆盖到亡者的脸颊上,做为送终的礼物。
揭开了亡灵脸颊上的布子,华篾片嘴里念叨道:
“财神菩萨,我的个老祖宗啊,请您放守我的妻儿老小,今生今世我得罪了您,来生来世我当牛做马来报答您老人家!”
这时候,华篾片说不出的激动,身子一个激灵,又尿了一泡,好在他身上没有多少水分,不如刚才那泡滚滚长江东流,只是象征性的往棺材里面增添了福份,
棺材外面的道木师没有感觉到他的又一轮杰作。
华篾片伸展开手指,想往亡灵的嘴里插进去,要去掏出来亡灵的牙齿。
棺材里面正好合着一个人躺平,华篾片是就着亡灵躺下的缝隙钻进去了,本来只能容纳一具尸体的棺材,这时候要容纳一具尸体,增加一个活人,实在是勉强。
华篾片抬不起头来,他的后脑勺贴丰棺材的盖板,而而我共同前胸全得紧贴亡灵的身上,几乎是跟亡灵挤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活人得跟死尸挤到一起才行。
还好,因数刚才一阵子透气透风的缘故,这会儿棺材里面有算得上通风透气,香烛勉强燃烧着,棺材里面工不是黑灯瞎火。
亡灵的嘴巴紧闭着不肯张开,这倒是为难了华篾片。
华篾片的脸颊着亡灵的脸颊,他的嘴唇快要贴到亡灵的嘴唇。
华篾片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亡灵的嘴唇仍然紧闭着不肯张开。
、这是一般常识,死人闭嘴后,已经没有了活力,紧闭着的嘴巴怎么朐能够任意张开呢?
从胸衣里掏出一把锥子,这是他平时用于破竹篾的,像一把小刀,开刃的一边锋利,不开的一边坚实,尖利,小巧。
可见华篾片是有备而来的。
这也是安师公和道木师平时教会他的技俩。
凡是安师公的徒弟,凡是道木师的徒弟,只要是走盗墓和赶尸体这条路径,都一定受过这方面的培训。
只不过张三的技艺高强,李四的技艺平常而已。
华篾片侧动了一下身子,把自己的嘴唇吻合到亡者的嘴唇上,对着亡者的嘴唇吹出一阵一阵的热气。
华篾片开始时是咬着一块冰,他无所顾及,鼓足干劲,恨不能把一身的热气都传播到亡者的嘴唇上。
接连不断在吹,亡者原来冰块一样的嘴唇受到他肚子里喷出来的热气的熏染,慢慢暖和起来。
华篾片赶紧趁热打铁,扔出那宝物,插进了亡者的牙缝,一使劲,果然将亡者的嘴巴给撬开了一条缝隙。
华篾片一阵惊喜,就势撬出了亡者嘴里的假牙,从身上摸索出亡者的下牙,匆匆忙忙安装了上去。
外面,道木师急得鬼叫道:
“你个华篾片,磨磨蹭蹭的,倒是真的睡要棺材里面千古了呀?”
华篾片这边忙乎着呢,哪里有闲心听他胡咧咧。
因为心急,华篾片急出来一身冷汗来,身上倒是热乎乎起来了。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他怎么着急,也无论外面的道木师怎样着急,无论土坑外面的安师公怎样的心急如焚,华篾片似乎精疲力竭,他心跳加快,嘴里胡言乱语,总得歇息一会儿才行呀。
香烛燃烧起来的光芒照耀着棺材里头。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剥鬼皮更新,第104章 第一0四章 商贾贵人现灵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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