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易之和张康年走在街上边走边想。
张昌宗做道人装扮，当一个跟屁虫。
周围贩夫走卒如云。
天气渐渐炎热，张康年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蹙眉道：“王爷，有何打算？”
张易之没搭理他，默不作声观察周围环境。
地上虽是青砖，但满是烂菜叶、瓜皮纸屑，两旁全部都是凸出来的违建竹棚。
五颜六色的花布搭在棚上遮阳。
眼光放远，有几个毛头小伙子，眼光贼兮兮，打量周围，撩起裤腰带，就稀稀拉拉开始放水。
更有甚者，还在比谁尿得远。
张易之觉得头顶好像有几只乌鸦在盘桓。
“怀远坊？张明府，这就是你的治下？太拉胯了……”
张康年顺着张易之眼睛这么一看，满脸汗颜。
“额……王爷，这？下官已经尽力做事了……”迟疑了片刻，“下官觉得，王爷被武尚书下套了，怀远坊环境恶劣，比长寿坊更差劲……”
张康年见张易之似乎在思考，一挥手，赶紧让身后跟着的小吏，将卷宗捧起来。
“王爷你看？是否找个茶馆边说边歇息？”
张易之见张康年一脸虚汗，揶揄道：“张明府，这是为国事操劳，摧残了身子骨？”
张康年连连摆手。
“王爷休要拿下官开玩笑，下官胆小，经不起吓。”
那名小吏，开始宣读怀远坊的资料。
“回禀王爷，怀远建造于……”
“打住！这些历史不要说了，没啥用，你给我详细说说这里的治下，每月发生多少犯罪事件？大小不论，如偷鸡摸狗……越详细越好……”
小吏支支吾吾，看了看张康年，最后咬着牙，期期艾艾。
“三月，盗窃事件三百二十九起，四月抢劫事件一百九十九起，五月帮派火拼二百九十九起……”
到了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张康年老脸一红，悄悄将小吏轰了下去。
丢人啊！
张易之一脑门黑线，他娘的，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事啊，狗肏的武三思竟给老子找事。
事已经至此，张易之看了看那些拥挤不堪的人群，空气中还时不时传过来下水沟渠发出腐烂菜叶菜汤的臭味！
张易之咬牙跺脚。
“搞卫生！必须搞卫生。”
张康年松了一口气。
只要张易之不撂挑子，他就还能抢救一番。
天可怜见！
我已经尽力了啊！
张康年语气真诚，表情炙热。
“只要王爷愿意出手，下官总算有一种多活几天的感觉了，真好！”
张易之瞧了瞧对方这长舒一口气的样子，笑骂道：“张明府，你这心态还真得挺稳，我倒是有些羡慕你这种等死的勇气了！”
“啊？？？”
半晌，张康年跟在张易之后面，团团转。
“王爷打算如何做？这搞卫生是怎么搞？”
张易之淡定吐出三字。
“扫垃圾！”
张康年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张易之指了指路边的大扫把，还剩一个光秃秃的头。
张康年人都傻了。
本官是正经读书出来的读书人，好歹是正五品的县令，扫大街？
张易之见对方错愕，打趣道：“张明府，死你都不怕，扫个垃圾就傻了？”
张康年被这话一激，斩钉截铁。
“对！死都不怕……”
其实，也怕！
说完，他大踏步拿着扫把，开始在街道中间挥舞了起来！
张昌宗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得不对。
也凑起了热闹。
“五郎，我去帮他！”
张康年平日里养尊处优，恐怕就连每日的出恭都是美婢动手帮他，一人拿香炉，一人拿厕筹，裤子都懒得提。
张昌宗也是如此。
哪里扫过地？
两人拿着扫把开始大力挥舞起来。
一时间街道上，烂菜叶、果皮、鸡蛋壳、灰尘飘得哪里都是！
“呸呸呸！老娘吃了一嘴的灰！”
“扫个地发什么癔症啊？”
“他娘的你会不会扫地啊？”
“老子要报官，干领娘！”
优美的长安官话回荡开来！
张易之见状，默默走到了墙角，这两人我不认识。
张康年陡然厉声喝道：“干什么！干什么？老子就是官！刚才骂人给本官滚过来！”
哗啦啦的人群顿时作鸟兽轰然散开。
有几名不服气的地痞，趁着混账，一脚揣在张康年屁股上。
混乱中，张昌宗跌了个狗啃泥。
“啊！”
土拨鼠的尖叫传得很远！
良久，烟尘散尽，张昌宗头上挂着几片菜叶子，左手耷拉着，好像抹着棕色的不可名状的东西，类似巧克力，面如土色看向张易之。
“五郎！我……我好像……好像……沾上屎了……”
张易之：“你不要过来啊！”
长安作为此时的大都市，特别是怀远坊处在西市附近，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颇为难管理。
《长安野史参考》：百姓当街便溺，妇女稚童亦如此，牲畜牛马驴骡，粪便随处可见。
简而言之，特别是在胡同里面走路，一定要小心，否则一个不小心，便是踩上了地雷。
几名胆大的地痞，趁着混乱，想要摸到张康年、张昌宗身边，偷摸拽他俩的钱袋子。
张康年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大的力气，一个大逼兜子朝着几名地痞的大脸拍了过去！
电光火石！
而后，张昌宗往日里淡然的做派全部不见了，一巴掌甩在几人脸上。
地痞傻了，怎么肥事？其中一人仔细嗅了嗅，呆呆愣愣：“大哥，是……是……屎！”
“啊啊！”
几人状若疯狂，想要狠揍张昌宗。
“来啊！”
张昌宗见对方来势汹汹，一发狠，趁势又在地上抓了一坨，掂了掂，嗯，湿的！
“吃屎吧你！”
甩了几人一脸！
糊得满嘴都是。
张易之本来打算上前救自家倒霉弟弟，但此时见张昌宗如此勇，悄悄退了下来。
牛逼。
这边声势浩大，几名武侯和不良人已经围了过来。
张易之一脸钦佩。
“六郎，好身手！”
张昌宗讷讷道：“累了，倦了……阳间不值得。”
张康年本就想借机会和张易之处好关系，见张昌宗受伤，关切道：“张六郎，你没事吧？”
张昌宗扭头，一脸嫌弃看向沾满了巧克力的手。
“快！给我找几个大夫扒皮拆骨，这手不要……也罢！”
呜呜！本公子哪里遇到这种肮脏事啊。
处理好乱糟糟的事情，张康年、张昌宗收拾了一番，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发了愁。
“王爷你说，为什么百姓愿意在大街上拉屎撒尿呢？”
“为了方便而方便啊。”
“啊，王爷果然是妙人，下官佩服！”
怀远坊虽然有公厕，但都是在距离街道很远的地方，人要是尿急，远不如裤腿一褪，稀里哗啦，来得方便。
“建立公厕势在必行！”
张康年听得一怔，“这？王爷，为什么我们非要跟这些污秽杠上了呢？”
古里古怪的感觉涌了起来，咋还和屎尿对上了呢？能不能好？
张易之摇头。
“沟渠之类的清理，势在必行，公厕也要建，但是，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盖个公厕，就能解决满街污秽，就能使沟渠不堵塞，就能让城中不会发生内涝，那就想得太简单了。
沟渠复杂，一旦污秽堵塞，很容易造成内涝，张明府，陛下可以让你将功赎罪一次，可断不会有第二次了。”
张康年头皮一紧。
“王爷的意思，是要雇人将污秽运送出城，定时清理？”
张康年一下子盖得了张易之要点。
“嗯！”
张康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大声喝道：“好！盖公厕，那就盖！谁要是再在街上拉屎，本官带人将他腚眼子给他缝上，让他光吃不拉，还有牛马等牲畜必须带粪兜子上街！”
张易之很欣慰，看来自己这队友很可靠啊。
可还没好过三秒，张康年脸色一垮。
“王爷，还有一事，长安城有粪帮，专门包揽各家各户的污秽，这要是专门找人挑公厕运送污秽，一大帮人声势浩大，这就和粪帮起了冲突。
若是惹恼了这帮人，粪帮撂挑子不干了，这长安城几万户人家的厕所堵塞，这可不是小事啊。”
张易之蹙眉，粪帮？
这活计听起来脏，做起事来，更脏，但是！这行挣钱啊。
本着一本万利，家家都有需求的目的，缺了哪行都行，就是这行不能缺！
还有就是有时勒索百姓，若是谁家粪坑满了，堵了，这帮人磨磨蹭蹭，非要你加钱，才肯做事。
要是集体罢工，摊上下水道堵塞，整个长安城臭气弥漫，甚至可能带来传染病？
嗯，确实棘手啊。
张易之点头。
“张明府放手施为！一切有我在后面支持你，且改造坊市是的得了陛下旨意，任何黑恶势力此次必须扫灭！
粪行，看来也要收归国有，由官府直接管理才更合适。”
张康年得了准信，总算松了一口气。
“如此就好，王爷支持，下官心里才踏实。”
张昌宗原本大好的心情随着巧克力出现，开始闷闷不乐。
张易之看着这从岭南被抓过来的便宜弟弟，调笑道：“怎么？这是被一泡奥利给整抑郁了？”
张昌宗虽不懂什么叫奥利给，也知道不是啥好词？
更加郁闷了。
强行将那股子不舒服的心思给按了下去。
“福生无量天尊，修道之人，就该心如止水，万物于我如浮云。”
转移了话题。
“五郎，打算如何做？比如那个百姓讲卫生？去公厕方便？”
张易之捏着下巴想了一阵。
“嗯，舆论先行？《长安日报》要开始宣传了？还有刷大字报？”
还有？要不要印上一些很有意思的小故事？要不要写点擦边球小说？
不管在哪个时代，这些打着颜色的擦边球文字或图片或视频，总是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分阶层，甚至能在人的记忆上留着一笔，如某衣库事件。
何况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
嗯，《石头记》的福利番外要不要写上一写？
张易之简单和张康年说了一下自己的构思，听得张康年啧啧称奇？还能这样？
咚咚咚，不知不觉到了关闭坊市的地步？
张康年在街上走了一个下午，仍然精神抖擞，眼见到了掌灯的时候，试探道：“王爷不妨到下官府中坐坐，下官已然备好了薄酒，额，还有歌舞……”
说到歌舞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
张昌宗瞟了他一眼。
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道五郎是陛下的帝君吗？好狗胆。
张易之一听这话，顿时表情古怪起来，张康年你个老小子是真的把我那便宜弟弟当成我的家人了？
这等机密的事，让我看眼界……咳咳……无关乎好色，我就是想见识一下歌舞的厉害？长长见识。
私下说不行吗？
这还有外人呢。
张易之面色一正，正经起来。
“陛下交代的事情办好早说，张明府若有心，随意找家饭堂，吃个晚饭就行。”
张康年这时才醒过味来了，瞟了一眼张昌宗。
啊，我糊涂啊。
即便镇北王好……色歌舞，身为帝君，还是不敢放肆啊。
果然谨慎。
“啊……下官糊涂，请王爷恕罪。”
说完，张康年故作紧张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张易之瞟了一眼，得，这老小子还是一个影帝啊，瞧瞧这副如履薄冰的样子，三分惧怕，三分心虚，四分隐藏得极好的狡黠。
不过，别说，这份姿态吹得人很受用。
难怪人在官场，都想着一步一步往上爬，要到最高。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唐：我是逆臣，专怼女帝更新，第126章 你不要过来啊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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