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殷牵马过来,看着鲜血满身的穆渊抱着伤势比他还要严重的赵未然,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主上,您,没事……”
从混乱中拼杀出来,身上不知落了多少伤,穆渊这时无暇顾及其他,护着赵未然上马,跟着跨坐上去,
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折了插在肩头的羽箭,转头问道卫殷:
“战况如何了?”
卫殷:“看来圣上筹备已久,朝廷的兵马已经快要攻进蛮人的宫殿,此番是打算将他们一举拿下。”
“一举拿下不可能,”穆渊说:“不过经此一战蛮族必受重创,至少十年不敢进犯。”
“对了,领军的将军是哪位?”
“回主上,是骠骑将军廖彬。”
闻言穆渊松了口气,廖将军骁勇善战,只是用兵稍有激进,与他不大合得来,有此人领兵,看来这儿没他们什么事了。
穆渊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圈紧了怀中的赵未然,感觉她呼吸微弱得好像随时要断了似的,
“别睡!”
摸了摸她发凉的侧脸,穆渊将她搂得更紧,“你还要跟本王过日子的,不准睡,听到没有!”
语气锐利得像把刀,听得赵未然颇有些不爽,细眯开眼睛,在心头瘪嘴,
敢凶我?
也就这么想想,连顶两句的力气也没有,
伤口疼得厉害,赵未然像片飘零的枯叶般身子往后仰,靠着他结实的胸膛,感到身后人灼热的气息落在颈间,
他似乎也受了伤?赵未然无奈地想:
这人也是犯傻,她都这样了,心口这么一个大洞,哪儿还活得成呢?
自己跑不就完了,非要拖着一个,
把她的尸体拖回去做什么?
她想起来自己那会儿偷偷回去王府,瞧见穆渊好像是有待在她房中的怪癖,可能没事还闻闻衣服枕头什么的,
又想起他也是会流泪的,不久前才亲眼看到过,
可千万不要抱着她的尸体哭啊!!
她要是死了,这人恐怕是走不出来,得留个字条,冷梦轻医术那么高明,一定有办法,让他失忆什么的……
想着想着,重若千钧的眼皮渐渐合上,耳畔喧嚣沉落,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过了许久,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帅帐的床榻上,
用力眨了下眼,模糊一片的画面终于清晰了些,看见穆渊守在榻边,眼中墨色翻涌。
手指克制不住地轻颤,他僵硬的指节轻轻拭去赵未然唇角涌出的血迹,她冰冷的脸随即靠过来,枕在他手心,轻轻蹭了蹭,
还挺温暖的,赵未然恍恍惚惚地想。
耳鸣得厉害,转眸瞧见军医手忙脚乱地做着什么,拿走被血水浸透的纱布,又换了新的过来,如此来回了许多遍,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味钻进鼻隙,真是难闻……
好在她这会儿身体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痛楚,视线转过来,看着蹲在身旁的穆渊,
见他满目急色看着自己,好看的嘴唇不断地一张一合,
他在说什么?
听不见了……
赵未然抬起食指贴在他唇前,费劲地说:“别吵。”
浓重的倦意在拉着她往下坠,她索性不再挣扎,闭上眼睛,抵在穆渊唇前的手指收回来,
“我睡一会。”
“未然!”
心绪一下散了,穆渊慌乱地捏住她垂落下去的手,
“未然,赵未然!”
“将军,”
瞧着那在倚在榻边惊慌无措的人,军医擦干净满手血污,战战兢兢地与对方道:
“将军,夫人重伤在身,让夫人休息下也好,您不必太过担心。”
“她没事了?”穆渊转头瞧他一眼,
突然的眼神太过凶悍,军医心间一骇,赶忙捋直了舌头道:
“回将军,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夫人失血过多需要好生休养并无性命之危将军不必过虑!“
说完猛-喘了几口气,险些没背过去。
伤势确是凶恶,好在伤在下头,没到心脏,赵未然也不是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堪堪捡回了条性命。
可她一日不醒来穆渊便一日忧心着,又操心前线战况,整夜不能入眠,
果真如他所言,朝廷的兵马险些要攻进殿门,到底还是差点儿火候,加上那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毒物,里头的人时不时甩一把毒蛇出来,未有准备捕蛇工具跟解毒的药物,实在难近半寸,
磨砺这么些年,廖将军不像早年那般冒失,没梗着脖子硬碰硬,终究不甘地撤了军,
蛮族此番损兵折将,连耗费心力弄出来的药人也没了,只剩下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蛮王差点儿没气个半死,往后几年脸色恐怕都要黑上两分,
想到此,穆渊忍不住哼笑,
蛮族的确野心不小,皇上也有皇上的算计,至于他们,不过是上头人施展宏图的棋子,生不逢时,命不由己。
.
好些天过去,战乱已经平息,榻上的人却不见一点要醒的迹象,穆渊煎熬得实在受不住,将那军医抓过来问罪,
“不是说没大碍,怎么还不醒?!”
“这……这……”
军医眉心拧得死紧,只觉眼前这人好像随时要将他脖子给拧断,下一句恐怕就是“要是醒不来你就给她陪葬!”,
冷汗一个劲儿往下淌,他颤巍巍地往床榻上一瞥,又颤着声道:
“夫……夫人好像是动了动。”
“放屁!”
穆渊显然不信,自己在床边守了这样久,日日夜夜唤着她的名字,也没见她动弹一下,
不过还是不由得看了过去,竟瞧见赵未然紧闭的眼睫扇了扇,居然真的醒了!
心跳一滞,穆渊立马扔了手里的人过去看她。
“你也知道醒过来!”
瞧赵未然睁开眼,穆渊压下声音里的酸涩,目光幽怨地看着她。
赵未然没说话,默默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
身体还不太动得了,只眨了眨眼睛说:
“哦,其实我昨夜就醒了的。”m.ýáńbkj.ćőm
穆渊:“那你怎么……”
“看你睡着了,便没吵你,想着等你睡醒了再说来着,”
赵未然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自己就睡着了。”
穆渊:……
她笑得扯到伤口,脸上挂起痛苦的表情,
穆渊蹙了眉,忙端了药过来,羹勺舀了些药递到她唇边,柔声道:“喝药。”
“嗯。”难得很乖地贴过来,
刚呡了小口,赵未然皱紧眉头,
“哇,好苦!”
瞧她苦得小脸拧巴起来,一双眼睛浸了水光,有点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穆渊捏着羹勺的手微微一颤,终是不想再忍,
搁了药碗,手指捏着她小巧的下巴,不待赵未然惊诧出声,俯身吻住那晃眼的唇,又忍不住更深地往里探寻,尝遍那清苦的味道,
哪儿有那样苦?分明还是甜的……
“去去!看什么看!!”
卫殷往人跟前一站,支开一群围在门口,眼睛都要看直了的士兵,
“人家恩恩爱爱,你们这帮光棍看着心头不堵啊?”
“又堵又想看怎么办?”有人疑惑发问。
“……”
怎么办?
打一顿就好了!
外头鸡飞狗跳,乱成一片,帅帐里暧昧潮热,纠缠的气息难舍难分。
……喂,她还是个病患呢,这人是要把她憋死么?
赵未然眨巴下眼睛,没力气推人,艰难地哼唧了声,
“让我喘口气。”
“嗯。”
气息闷重,穆渊留恋地揉揉掌下细软的后颈,这才起了身。
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耳根飞快烫起来,赵未然缓了好一会儿,瞥了眼对方欲色暗涌的眼眸,面露忧色地道:
“可是你身上的毒。”
“先养好伤,”穆渊替她盖好身上滑落的被褥,
“其他事回去中原再说。”
她醒了,其他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又端起一旁的药碗,
“接着喝药吧。”
看着赵未然微张的唇,比方才要红润不少,穆渊忽然笑了笑,温柔的语气带了丝不容抗拒道:
“像刚才那样喂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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