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完,一旁的偃师县令,不禁低头抹了一把冷汗,不敢出言。
“是啊!这就是我陆七娘待客之道。”陆昭漪转头望去,面色淡漠,眼中却含着冷芒,“鄞侯,当年江夏之战,你临阵投降荆国水军,此事虽陛下不提,但不代表青州军不记得,何况我们陆家要怎么样待客,也不劳您费心了!”
言罢,不顾鄞侯震惊之色,径直越过他往前厅走去。
这一刻,鄞侯只觉自己仿佛被狠狠甩了一巴掌,面上火辣辣的疼痛,却又无从辩解!
“你别以为仗着陛下的宠信,就如此目中无人,本侯好心提醒你一声,你毕竟是女子,就算成了权臣又能怎样?”
“怎么样,也并不是你鄞侯挂心的。”陆昭漪再度回身,“回去好好管教你那不懂事的儿子,我陆家,不欢迎你这样人,”
“来人!将鄞侯赶出去!”
她叫的并非陆家下人,而是影卫与黑甲骑,作为大渊重器,即便是夏氏宗族,也不敢反抗他们。
何况只是一位小小的鄞侯?
“诸位,七娘是为女眷,不宜多多露面。”陆昭漪瞧了众人一眼,神色冷漠,“既然诸位来了为我大父吊唁,还请诸位切莫喧哗,扰乱了我大父的灵堂。”
在场之人,皆点头应是。
……
回到内院,影卫将陆承智架在冰天雪地里,全身仅留有单薄的中衣,冻得瑟瑟发抖,一双眼睛充血,恨恨瞪着眼前的女子。
陆承智冻得牙齿咯咯响,不停地哆嗦着,嘴巴紧闭,咬紧牙关喊不出一句话。
“你倒是硬气的很。”陆昭漪挑眉,看了看天色,语气平和。
“三兄,府中上上下下都知晓,大父恐熬不过多少时日,可你偏偏下山跑去偃师县,与一群狐朋狗友醉酒夜宴,闹出这等丑事,你若真不想要陆家的名声,我可以让大兄逐你出府,过你该过的日子。”
她说到最后,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像刀锋似得刺在陆承智的脸颊上。
“我……”陆承智的瞳孔微缩,他的确是去找妓馆的小倌,但那小倌,只是他在京中的朋友罢了。
“你若再与那些人厮混,休怪我对你不讲情分,将你关在府中。”陆昭漪冷笑,“不止是你,还有陆家上上下下,都要受到牵连!”
这番警告,令陆承智的身体一颤,经过一年来,他瞧着这位妹妹做的这些事,的确不敢招惹她。
“七妹,放过我好不好?”他单薄的身子,束缚着手脚,旁人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要想彻底挽救陆家败坏的门楣,不用一些猛药,是行不通的。
“放过你?”陆昭漪冷笑。
她一瞥身边的影雪,“好好盯着他,让他在此冻上一日,入夜将三老爷送到祠堂去,好好思过三五日,以儆效尤。”
“陆昭漪,你不能这么对我!”陆承智艰难开口,一双凶目死死盯着她,“不能这样绝情……我要见大母,我要见大母!”
“不思悔改,一遇事就只会依靠长辈!”陆昭漪笑的温柔,却没半点怜悯之心,“你可别忘了,陆家族印在我手里,你找谁都没用!”
闻言,陆承智的心,一片死寂。
回到后院太公的棺椁前,今夜本要守夜的陆昭漪,还未等到入夜,她那位伯母,陆承业与陆承智的生母,便跑过来求情。
一扫往日那嚣张的气焰,此时的伯母如同丧家犬般,哭泣恳求,不停给陆昭漪磕头。
“七娘子,伯母求求你放过我们一家吧,我儿不懂事,我代他给你赔礼,求求你,饶了他这次吧!”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她陆昭漪被伯母与大嫂为首的,赶出陆家,她们想必也没料到会有今日。
只是,她早就没了报复的想法,仅是淡淡的回应着,“伯母且回吧!灵堂阴寒,不宜久待。”
“不,你不放过智儿,我就跪着不起来!”
“伯母若不走,待会儿大兄着急了,赶过来了,一样还是受气。”陆昭漪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盆中烧着的烈火,没有任何表情。
刚好,陆承业听到风声,立马奔了过来,瞧见陆昭漪与自己母亲,忽然有些愣怔。
“阿母,快随我回去!”
他刚要伸手拉起他阿母,却反过来被推开,厉声指责,“你这个当大哥的,为什么不劝七娘,绕过你弟弟?有你这样当兄长的吗?”
一边指责,她一边痛哭流涕。
陆承业无奈,回身叫了管家,将伯母送回后院。
当所有人离开,灵堂内只剩这对兄妹二人。
陆家太君崔氏,业已老迈,不便久待,而整个陆家能操持白事的,只有这对兄妹了。
“大兄,还记得我此次回来,与你说完伏昌之事后,问你的那句话吗?考虑的如何?”陆昭漪依旧毫无表情。
陆承业闻言,面容变幻莫测。
许久后,他叹息一声,“昭漪,你真愿意如此?若我真的这般做了,对你的名声受损啊!”
火盆之中,火苗将要熄灭,这个时候,陆昭漪缓慢从一旁抓了一把黄元纸,一张张送入火盆,瞬间,这即将湮灭的火苗再度燃烧起来。
方才有些阴寒的灵堂,因这股火盆中的火势,而逐渐感受到一次温暖。
而这个过程中,她的脸上,却毫无变化,旁人也看不出她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昭漪?”陆承业又唤了一声。
又是平静了些许,陆昭漪才缓缓抬头,冲着这位长兄一笑,眼中竟是坚定着的执着之相。
“陛下的武禁卫在侯府外,守了二十多日,我若要离开洛京,离开司隶,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大兄,你会帮我吧?”她一字一顿的询问。
陆承业一时语塞,“我……”他的面色,因妹妹的坚定而终于微微动容,便轻声回应,轻轻颔首。
“谢谢!”
没有过多的言语,仅仅几个眼神,便让这兄妹二人,达成共识,一致决定支持彼此的选择。
而然,陆承业忽然转移话题,问:“我记得大父临终时,他屏退了所有人,与你说了些话!是不是将他知晓之事,全盘告知于你了?”
陆昭漪轻微点头。
“此事,先不便深究,我也不便告诉你。若此次我从京兆郡回来,我与你一起返回一趟……陆家祖宅!”
她说这话时,准备说到地名,可以迟钝一下,因她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门外有其他人的身影。
“你不必如此,待大父安葬,我自会回一趟祖宅,你只需告诉我一声,我便替你取!”陆承业似乎还没意识到,此事的严重。
“不必了大兄!”陆昭漪抬头冲他浅浅一笑,“你该知道,此事关乎一桩陈年旧事,我不便细说……”
她顿住,没继续往下说,但这句话,却足够让陆承业明白。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嘈杂之声,转瞬之间,黑甲骑副统领宋义前来汇报,“回禀七娘,属下刚刚将门外偷听之人斩杀,正是前几日,将影雪迷晕的女婢!”
陆昭漪微微点头,吩咐宋义带着尸首去处理掉。
宋义答得干净利落,让陆承业大吃一惊,“七妹,你……早就知道外面有人偷听?”
此番,陆昭漪并不否认,只是笑而不答。
可却是令陆承业感到极大的震惊,他这个七妹的能耐,比起他想象中更甚!
看着他发呆与惶恐的样子,陆昭漪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兄!你这是怎么了?”www.ýáńbkj.ćőm
“没什么,昭漪,你还是早些歇息!下半夜我再来顶替你。”陆承业连忙转移了话题,又嘱咐了一句,才离开灵堂。
之后,灵堂内陷入死一般寂静,陆昭漪一边将黄元纸扔入火盆,一边抬眸,望向棺椁的方向,眼中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她低吟:“大父。现下我已接下您心中藏着多年的秘密,你做不了、不敢做的,孙女都会帮您做到,也会挖出这里面的阴谋,为阿父,也是为您,孙女也必须做到!”
说罢,她又默默的加了一句:“大父,您放心吧。孙女一定会手刃仇人,以祭您,还有我阿父的在天之灵。”
夜色降临,天空中乌云滚滚,似有雷声轰鸣,陆昭漪却仿佛听不见。
她一直坐在灵柩前,一言不发。
一阵风刮过,她单薄的衣裳,被吹的飘飞而起,宛若一叶扁舟。
“七娘子!”宋义静悄悄的走入灵堂,淡漠地说。
陆昭漪闻声,抬起头来,望向他,只简单地问了一句,“可有线索?”
“回七娘。在那女婢尸首上,找出了一封信函,内容是……”
说到一半,他忽然止住了声,憋了许久,才说出下半句,“……趁机潜入雨棠苑,杀勾辰。”
“这么说,那幕后之人,定是知道我就是勾辰子?”她喃喃自语。
宋义冷漠地,轻轻点了点头,“恐怕是的。七娘,您若不就与陛下坦白吧?若非这样,您怕是出不了司隶。”
她顿了一下,“不必。我已经有了安排,待这几日守灵先过了吧?”
说着,她撇过头,望向灵堂外,那漆黑的夜色微微愣神。
“明日,你派人回城,带封书信送至太尉府。”
听言,宋义疑惑,实在猜不出来,她这心里有何打算。
夜色沉沉,风雨交加。
子时后,陆承业接替她守灵,而在这样的环境下,陆昭漪的步伐依旧稳健,不慌不忙,缓缓走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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