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为天命可汗的努尔哈赤坐在高大的望台上，凝重地看着远处河滩空地上的一片黑色硝烟。
刚才从对面黑旗军山坡阵地后方升起的巨大白色烟柱，在空中突然爆出一阵橘红色火球。
从里面突然射出十二颗拖曳着黑色尾迹的流星，径直越过了对岸八旗军的头顶，不偏不倚地扎入了清河渡河浮桥前三百步的浅滩上。
而让女真人感到担忧的是，落在浅滩上的这些‘流星’。
居然在潮湿的滩涂上发生了二次爆炸，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弹着点居然依旧残留着些许火苗。
“公甫，这种是什么火器？”
自从女婿刘兴佐反水，小女儿失踪后，许久没有亲近身边汉人臣子的努尔哈赤，第一次把头看向了大帐角落里一个白净的年轻文官。
文官名叫宁完我，字公甫。
早年的辽东镇的边地穷秀才，被女真人掳到后金国后被归到了正红旗，成为了大贝勒代善三儿子爱新觉罗·萨哈廉的包衣奴才。
这次随军出征，他和范文程两人，都是在军中快速崛起的第二代汉人新秀，深得后金各旗主的赏识。
在刘兴佐被策反之前，他们同样深得努尔哈赤的赏识。
突然被点到的宁完我浑身一怔，他并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大汗会突然向自己问询。
他快速和身旁同样一怔的范文程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恭敬地走到大帐中间。
利落地掸了掸自己的靛蓝色的官服，朝着天命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行了一个标准的三跪九叩大礼。
“回禀大汗，奴才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升起的烟柱，是一种名为‘一窝蜂’的火器所发。”
“一窝蜂，一窝蜂什么东西？”
努尔哈赤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觉得有趣，认为后面应该还会有一些名词，便追问道。
宁完我臀不沾脚跟地跪在地上，恭敬地又向努尔哈赤拱了拱手。
作为在后金国的汉人官员，他此刻必须要竭力弥补因刘兴佐投明，而在女真主子心中日渐崩坏的信任危机。
为此，宁完我甚至和范文程，这个自己的直接竞争对手，短暂达成了和解，并开始携手合作。
“此物就叫一窝蜂，前宋时期便已经有了雏形，明廷百余年来再加以改良后，因起发射时的飞火箭如同一窝蜜蜂出巢，故而起名为一窝蜂。”
坐在主位一旁的大贝勒代善则是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斜睨了一眼宁完我，口气不善地说：
“为何之前和明军交战从未遇过！你们这些汉人，总是藏着掖着，真是可恶！”
自从同为正红旗的刘兴佐投明后，作为正红旗的旗主代善，他比努尔哈赤对汉人的成见更要深几分。
他已经全然不顾宁完我也是正红旗包衣的现实，而是把刘兴佐拐跑大金公主后投明，让自己被父亲责罚的恨意统统转嫁到了旗下的所有汉人身上，自然也包括宁完我，即便这个奴才因之前的宠信，在后金军中有一定的官职。
但对于旗主而言，汉人头上戴着什么样的红顶子，也只不过如同家畜身上穿着不同的衣服罢了。
就在前一夜，三十九岁的代善亲自占据了宁完我的小女儿，并且还当着宁完我的面。
对于代善而言，这只是他心血来潮想女人了，同时也想借机试探他旗内的汉人包衣。
原本这个包衣的小女儿，是他准备用来缓和同儿子岳托之间紧张关系的礼物。
而岳托半月之前就在金州卫音讯却无，加之两红旗几个月来的诸般不顺，这让刚进入中年不惑的大贝勒再也不能忍受心中的躁动。
代善起初原以为宁完我不会随军带着家眷，正想着借此机会找个理由那宁公甫发泄一顿闷气。
没想到这个心思缜密的汉奸，居然在刘兴佐投明后，连夜命人把小女儿接到了盖州卫。
于是在深夜，代善命令宁完我带着女儿来到自己的帐子里。
让风尘仆仆地俏佳人以帐中的烛火为衣，马鞭为衫，足足折腾了大半夜，直至谷道血肉模糊。
宁完我跪在地上，朝着代善躬身行了一礼，眼眸垂地很低，嗓音纤细地说
“回禀旗主。”
宁完我对自己有着清楚地认知，他绝对不能有半点‘岳父’的姿态。
小女儿仅是为了平息主子怒气而使用的权宜之计，而真正重塑汉人在后金的信任，则需要他们这新一代青年汉奸在大事上的真正出彩表现。
“一窝蜂火器，通常只在明廷南兵营中装备，北方明军一般没有这种火器，眼下对面使用了这种火器，正是说明明廷在辽东的北军已然被大金彻底击溃，天启帝应当是调了南直隶的卫所军前来。南兵猝然远征，势必水土不服，大汗可重整军力后，将其歼之。”
大段的介绍说罢，宁完我郑重地走到了努尔哈赤面前，叩首拜倒：
“只不过，若是明廷能够集中使用一窝蜂，那这种火器发射的飞火箭，对清河上的浮桥便是个威胁，望大汗明鉴。”
宁完我语调不卑不亢，当最后一个字说罢，他便知趣的将眼眸再次垂到了地上，躬着身子不再言语。
“嗯。。。”努尔哈赤沉吟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半晌过后，他看向代善：
“清河上的浮桥防线，可还坚固？”
代善一听，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宁完我，转身拱手回答：
“回父汗，浮桥由八牙喇兵两个牛录日夜看守，上游每隔三里设置哨台以防止蛮明火船功桥，目前的浮桥防线，可谓万无一失。”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又问：
“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将中军大帐放在清河右岸，而让你们兄弟率兵渡过浮桥攻击那支明军？”
代善眉头微微皱起，思考了片刻，但还是拱手道：
“儿子不知，请父汗明鉴。”
其实代善心中非常不喜欢现在这种布阵之法，大军硬生生被一条清河隔成两半。
这已经明显拖慢了后金军的指挥通信，清河左岸的两蓝旗与镶白旗，每次传信都需要花费小半个时辰。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眼神中短暂闪过一丝憔悴，随后说：
“这便是你比不上老四的地方啊。”
代善眨巴了一下眼睛，朝着自己的父汗拱了拱手，努尔哈赤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随手将一本小黄册子扔给了代善。
代善双手接过册子，小心地打开看了一眼，便立刻合了上去。而后将册子交还给了努尔哈赤，郑重地向对方磕了一个头。
“儿子明白了。”
“嗯，带着你的正红旗，再准备一套浮桥用具，在现有浮桥半里之外待命，如有异动，你知道什么做。”
“遮，儿子得令。”代善郑重地抱拳拱手，随后离开了大帐。
一直到走出中军大帐，来到本部的营盘中点兵，他的内心也始终久久不能平静。
这次的辽西之战，八旗军的损失，已经超出逾期太多了。
即便是军心士气还在，也击败了大明的辽西军，但核心女真老兵的伤亡率，在辽西之战时急剧升高，代善这时候才明白，让正白旗偷袭毕里河口并不是皇太极的注意。
而是现有的实力，让他不得不采用这种战术，后金的正面消耗已然到了临界，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消化占领区。
而之所以让皇太极去做这件事，一来这是实打实的军功，二来，努尔哈赤似乎也在特意向代善暗示自己的继承人。
和眼前这支诡异的明军短暂交手后，对代善，皇太极，努尔哈赤三人，各自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想到此处，代善便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自己的老父看上去神勇无敌，但其实已经暗中为每个兄弟，为整个女真族找到了一条退路。
寒风中，代善看向南方毕里河方向，默默替自己的兄弟开始祈祷。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1621：重启大明更新，第375章 前奏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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