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听到声音的一刻,周颂确定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颂”自己。
周颂停止挣扎,试探性地说道:“叶行川。”
只见身上的那人顿了顿,手略微放松。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周颂便抓住那一瞬间的松懈,反身一个用力试图将那人打翻,那人没有防备,稍微让周颂占了上风,然而叶行川的身体力量稍弱,还没制住那人,又被反制。
前世的周颂在少年时期暗自修炼武功,而叶行川常年饥饿,体质自然不敌。周颂在心里暗骂着叶行川的身体太弱,也更加确定此时在自己身体里的人正是叶行川。
她不再反抗,而是调侃道:“怎么?难道我还会骗你?”
那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便放开了周颂,周颂活动着被捏得酸痛的手腕,正色道:“所以你确实是叶行川。”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周颂松了一口气,还没跟他好好说上两句话,便被屋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哎呀,小姐,你今日怎么还没去请安呀,再不去老爷就要发怒啦!”
说着,屋外那人倏地将门推开。
周颂反应及时,迅速躲进了旁边的衣柜里。床下有个摆放杂物的箱子,而叶行川的身形较大,衣柜是最佳选择——然而她还是失算了。
来人是周颂生母的陪嫁丫环苏玥,平日里负责周颂生母的饮食起居,也格外关心周颂,待周颂如亲生女儿一般,周颂亲切地叫她“苏姨”。
周颂前脚躲进衣柜,苏姨后脚就要给叶行川更衣,叶行川在外面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怕说错话。他战战兢兢地拦在衣柜前面,还好苏姨好打发,没有纠缠多久。
周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见一个人冲了进来,高声叫嚷着:“小姐,老爷都问起你来啦,快点更衣吧!”
周颂听见那声音,觉得异常刺耳。此人是周颂的贴身丫环绿彤,兴许是跟着周颂处处受气,没过多久绿彤就跑去找正房夫人周王氏,从此便成了周王氏的眼线,周颂若是不小心犯了错,便会被她报告给周王氏,周王氏便可以处处找茬,没少让周颂吃苦头。
绿彤依仗着周王氏,是个纠缠不休的主儿,一看到叶行川心虚地拦着衣柜,就知道衣柜里有猫腻,说什么也要打开来看。
“小姐,您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不让奴婢帮您更衣啊?”
绿彤说着,便见缝插针要拉开衣柜,幸亏叶行川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我都说了要自己更衣,你们都出去吧!”
“小姐是成心要让我们当奴婢的难做吧!”
周颂在衣柜内快速思考着:依靠他们两人现在的武功,可以直接冲出去远走高飞,可她这一走,母亲和苏姨一定不会好过。
叶行川嘴笨,察觉出这个绿彤并非善茬,心中一急,便吼出了声:
“都说了不用了你没听见吗?”
这一吼把绿彤给吼懵了,记忆里小姐性格懦弱,连她这个下人都可以欺负她,从来没见过她这般高声说话。绿彤愣了愣,便僵硬地走出去了,不过这下她又可以添油加醋地向周王氏告状了。
绿彤走后,周颂立刻从衣柜里出来,看见叶行川对着繁复的衣饰发愁。也是,叶行川当了一辈子的男人,不会穿也正常。
“我来帮你。”周颂害怕隔墙有耳,便凑到叶行川身边,叶行川心里不愿意,但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周颂面对着的是自己的身体,倒没觉得不好意思,但叶行川紧闭双眼,满脸通红,模样及其别扭。如此一来,周颂也不免感到尴尬,一边安慰着自己:“就当照镜子了”,一边替叶行川披上了短衫。ýáńbkj.ćőm
周颂轻柔又快速地将下裙围在叶行川腰间,她已经尽量避免与叶行川产生过多的肢体接触,但双手绕过他的腰间时,还是不小心擦过。碰到的那一刻,叶行川的呼吸明显滞住,腰间一紧,甚至还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若不是他现在以周颂的身体示人,周颂可能会觉得他这反应还挺可爱的。
看着自己的身体顶着一副害羞的表情,周颂心头升起一股怪异之感,手上的动作加快,想快点结束。
她手脚麻利地替叶行川系好下裙的系带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
周颂开口的瞬间,叶行川如释重负地睁开眼,在看到周颂时,眼中又习惯性地带上了厌恶,不过还夹杂着些别扭。周颂对上他的眼神,知道叶行川心里还十分抗拒她,所以刚刚替他更衣时也有意避免了肢体接触,一来随意地触碰他人的身体太过无礼,二来她不想让他感到冒犯,起码这一世,她想与他重新来过。
两人相对无言之际,绿彤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小姐,你准备好没有啊,再晚一点就来不及啦!”
“来了!”叶行川连忙应道,最后整理了一下衣物,深吸一口气,便准备推门出去。
“小心绿彤。”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周颂低声提醒道,叶行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
叶行川走后,门外的绿彤和苏姨也跟着走了,小院内异常安静。
周颂无端地叹了一口气,她坐在熟悉的梳妆台前,摆弄了一下珠宝首饰,便抬头望向了镜中的自己。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摸了一下铜镜表面,好像这样就能触碰到镜中之人。
一个人这样坐着,叶行川死前的模样不断地涌入周颂的脑海,叶行川对自己是恨之入骨的,可她不懂,她自认为给了叶行川最优越的条件,也让叶行川比寻常男宠更高一等,她只是想在经历千辛万苦后享受她本该得到的东西,到底哪里做错了。
叶行川的厌恶与仇恨,她看在眼里,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她能看出来叶行川对于互换灵魂这一事实的挣扎。
她对于叶行川的感情难以言表,既然从未有人告诉她如何表达,那她就自己去学。
她望着镜中之人,也在审视着自己,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被儿女情长牵着鼻子走的人,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让一切重回掌控之中,包括叶行川。
想到这里,周颂终于松了一口气,略定了定神,便按着记忆翻找房间里的珠宝首饰,确定一切安全后,她离开了这里。
叶行川是个聪明人,虽然为人耿直了一些,也没有经历过多少勾心斗角,好歹在前世也是一名将领,周颂相信他可以好好运用体内的修为,化险为夷。
她用首饰换了些银两,有了这些钱,今日的温饱不成问题,但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找一份长久的活计。
突然,周颂心生一计。记忆中大哥周诚常常偷跑到北城的青楼里厮混,说不定她可以借此要挟周诚,让他在周氏武馆给自己安排一份活干,这样一来自己与叶行川也能更近一点。
想到要去青楼,周颂便去买了身衣服,把自己拾掇得体面了一些。
城北的青楼叫做望月楼,听名字还有几分文雅,却是整个京城规模最大的青楼,专门接待王公贵族或者乡绅土豪,里面的女子也个个样貌极佳,身姿柔美。
刚走到门口,如仲秋时节、众桂怒放时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楼内装潢奢华,楼层堆叠,金顶红柱,珠帘帐幔层层叠叠,挡住来客的视线,只有婉转动人之音从帘子深处传来,引得来客不由想深入而去。
周颂在心里啐道:“白日宣吟。”便从袖中掏出刚刚在街上买的扇子,高深莫测地挡在自己面前,步子模仿着一般纨绔子弟,风流又随性。
穿过帘子,一张用上好木材搭建而成的台子映入眼帘。几个女人衣着大胆,正演着时下流行的香艳戏,女人有的高挑纤细,有的丰腴性感,白若凝脂的皮肤在丝滑的舞裙中若隐若现,轻盈的足尖落在优美的韵律上,一个流转的眼神便勾得台下一阵欢呼雀跃。
周颂没有闲心观看这些戏码,目光快速地往观众中扫去,不出所料地在人群中发现了周诚。周诚怀中抱着一个面相清纯的少女,两人正互相调笑着,猥琐的模样让周颂心生厌恶。
还没等她过去,老鸨便一脸谄媚地挡住她的去路:“哎呀,这位公子真面生,是不是第一次上我这来啊?”
周颂冷淡地点点头,心里暗暗盘算着该怎么向周老爷揭露周诚混迹于勾栏瓦肆的秘密,完全没心思搭理老鸨。
老鸨顺着周颂的目光看去,以为她是看上了周诚怀中的女孩,满脸堆笑地解释道:“那个小姑娘唤作春柳,前些日子刚来,模样和技术都比不上其他人,公子要不看看别的……?”
照老鸨这样说,这位春柳应该和周诚认识的时间不长,作用不大。
“哦?这春柳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不堪,为何不让她多学习一点再出来接客呢?”
“那不是因为价钱便宜嘛……”
很多贵人光顾望月楼时,为了不让人发现,总会做一番伪装,老鸨以为周颂是哪里来的新客,对她热情得很。
和望月楼里的其他客人相比,周诚算不上什么贵人,顶多是个有钱公子,比不上那些一掷千金就为搏美人一笑的贵族老爷。
像周诚这样的客人在望月楼多的是,恐怕很少有人能记得他,这样一来,周诚与青楼女子周旋的证据就难找了。
正在她犯难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突然从戏台后面冲出来,张牙舞爪地往观众身上挥,嘴里高声叫着:
“你这个负心汉!……还我孩子,我恨你!!”
“啊!……啊……”
女人嘴里怪叫着,像是回忆起什么痛苦至极的事,又像在嚎啕大哭。
霎时,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从后台冲进来,要架走那疯女人。那女人拼命挣扎起来,还不停地叫着:“你们都要给我的孩子偿命!”
周颂顿时来了兴趣,虽然女人满身脏污,但也不难看出其曼妙的身段,其中定有猫腻。她往观众席看去,大多数都嫌弃至极,不是拍着身上的衣服,生怕被那女人碰到,就是窃窃私语,讨论着疯女人的来历,唯独只有一人——周诚,早就不见了踪影。
“你们快把她拖下去!快!别坏了各位官人的心情!”老鸨厉声道,看到疯女人被拉住后,又一脸谄媚地转到周颂面前,“这位公子,您别介意……”
老鸨赔罪的话语还没说完,便听见一人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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