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大片的耕地，化归成大块，都在最外围，靠近河边的地方。用水方便，种玉米高梁之类的高庄稼不遮挡视线。开荒地并不容易，还得保证工厂的正常运行，把划给厂里的地一年都开完，是不可能的。中间还能剩下一多半。
集体耕种，只能种粮食，还有部分刚需的蔬菜，白菜萝卜土豆黄瓜那些，后勤的职工就种了。
剩下的地荒着可惜，领导们就说，干脆分到各家，效仿村里的自留地，自家想种什么种点儿什么，给孩子种点瓜果啥的，省着买了。要是收得多，自家吃不完，往食堂送，还省了去外面买，把菜钱让自家工人挣了不好嘛。
就这么着，总务处具体负责，把外围最靠近厂区的地量了尺寸，用白灰画上线，一分地一小块，标上号儿。
抽签。
庄洛枫手气不错，他们两口子，两分地，都在平房区的旁边，出了东角门，往前走不到五十米就到。两块地中间隔了十几块，跟旁边的人换一下就行。她家两块地位置都好，换起来很容易。
宋知意就没她那么幸运，她自己抽的地还行，就在庄洛枫旁边。姜工的地抽的，简直了，离得三四百米不说，还挨着粪坑，几千人的厂子，想想也知道，那地方是个啥情况。用那边儿的地换宋知意的，那谁都乐意。可用这边的地，换姜工的，谁都不干。
“算了，大不了不种了呗。一分地的菜，我俩也吃不完。你俩地多，我再蹭一点儿，怎么都够了。不折腾了。”
宋知意想的还挺开的。
可像好这样手气不咋滴的人，还不少。换地换得，呛呛了好几天，打了好几场嘴仗，总务处天天的断官司，后来干脆说，谁再因为换地吵架，那双方的地都没收，谁也别种了。这才消停。
这时候看出来平时谁人缘好赖了。有人换地很顺利，有的人家那地分得，东一块西一块，也没人换，还有的，东边一块，西边一块的，隔着整个厂区，更麻烦。
像张嫂子，人在福利社，能帮的都帮，天天的帮着家里忙不过来的人家往回带东西，有些家里老人行动不方便的，早上来说一声，她得空就把东西给送回来了。
这会儿换地的时候，都不用她张嘴，旁边的人家吃点亏换了远点儿的，也主动过来跟她换呢。
这还不算，地分完，开始开荒翻地。工作不能耽误，家家都是起早贪黑利用工余时间干，他们家人口多，地分的多，保卫处都是壮小伙子，来一帮，平时关系好的，自家干完了，扛着锄头镐子，都过来。三五天的，人家半亩地干完了。翻得利利整整的。
这种时候，就是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儿。有家离着不完的，找亲戚来帮忙，有把父母接来的，还有趁着拖拉机厂招工，把亲戚家孩子忽悠过来的，招不招得上工不知道，反正家里的活先帮着干完了。
庄洛枫本也没想着让谁帮忙，就二分地，按平米算，一百三十二个平方，真没多少，自己干就完了，多大的事儿。全当锻炼身体了。要么他们两口子天天的就坐着，也没多少锻炼的机会。
架不住有热心人呀，他们两口子大小算是领导，财务处，技术处的，不好表现得太巴结吧，也都把话说在前头，让他们别急着干，他们翻完自家的就过来帮忙。这样呢，活儿帮着干了，也不会让人说拍马屁。
没等他们来帮呢，分下地第二天，化肥厂那边程镜亲自带了十几个壮小伙子过来，不到一个小时，那点地就给翻完了。
当初任命的文件下发到齐城大学，程镜当天晚上就到家里，一再的跟顾爸剖白内心，觉得他只是协助做实验，好处却让他得了，心里过不去。颇有一些书呆子的义气。
是顾爸跟他解释，是他向领导推荐他的，主要是庄洛枫还有其它工作，也不想跟顾闻溪分开。顾闻溪呢，又是机械厂离不了的工程师，不能动。这才向上级推荐了，除了他们两个最了解新型化肥制作过程的程镜。
说是这么说，后来周末，程镜知道庄洛枫两口子每周都回家看父母，又专门来家里一趟，当面跟庄洛枫解释。
既便是这，后来还是推荐庄洛枫做了顾问，总想在他能力许可范围内做些补偿，不然就觉得他自己的副厂长位子坐得刺屁股。
这人也算赤诚，只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他这一入仕途，未来会如何了。
这么大的阵仗过来，机械厂这边的人才知道，庄处长一个人挣两份钱，在化肥厂还兼着职呢。
说啥的都有，大部分的人还是羡慕的。在背后互相讨论着，各自脑补，不知道怎么的，还就把庄洛枫之前出差三个月的事给圆上了。觉得她出去三个月，就是为了筹建化肥厂去的。
还有的说呢，“怪不得一回来就让当副处长。你看那边儿副厂长亲自带着人过来帮着干活，那说话的态度，多重视，咱们庄处长在那边儿官小不了。这边儿给的低了，人家能留下吗？”
有人就接，“那主要还是看顾工，人家两口子才结婚，看小两口那个甜蜜劲儿，要我我也舍不得走。听说两头家里都是一个孩子，条件还都不错，没啥压力，少挣点儿也还是在一个厂子好。再说了，双职工的福利跟单职工能一样吗？”
“那可不嘛，你看每周两口子都回家，回来哪回不是大包小包的，俺们楼上楼下住着，一做饭，香味儿都飘楼上了，人家见天儿的那伙食，有几个能比得了。不缺钱，谁乐意跑那么远。”
“要是不在厂里干了，那单职工，怕是房子得收回了吧？”
“哎你这个人可真是，那有能耐的人，还怕没房子住？没看化肥厂，求着去呢？上半个班都上赶着求呢。咱就是笨寻思，庄处长要是乐意去，顾工的工作那还不好解决？顾工又不是没能耐，留学生呢，上哪不是好招待。”
“说的也是。我可是听我们家那口子说，顾工拿着咱厂最高的工资呢。说是原本能留在京城不回来的，为了结婚才回来，好像咱这厂都是因为顾工的技术才建的。”
这位家里的男人是人事处的小领导，消息灵通。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更是羡慕，又说厂里生产的零件都让某某研究所拉走了，一点儿都不往外处卖，说是啥精密仪器上用的。
反正是越说越神秘，越说越觉得机械厂可牛可牛，然后集体荣誉感上线，觉得自己做为机械厂的一员，能跟那么牛的人做同事，与有荣焉，也可厉害呢！
等再见到庄洛枫两口子，嫉妒讽刺的人没有，反而是更尊重。
人缘都比以前更好了。
像是那位当初调笑庄洛枫的李婶子，某天晚上带着小孙子来敲门，手里拿着个菜篮子，里面放着苦麻菜和小根蒜，“白天没事儿，带着孩子在地里挖的，我看你们两口子都忙，也没功夫整这些，给你们送来点儿，都是嫩的，蘸酱吃可好了……”
来者是客，庄洛枫把人往屋里让，给孩子拿炒熟的带壳花生扒着吃，收了野菜往外倒，“谢谢婶子，您是不知道，我就爱吃这个小根蒜，蘸酱吃也爱吃，用糖醋腌上，更是爱得不行。这阵子两头忙，我家顾工又出差，一直说去挖点儿，也没倒出功夫来，以为吃不上了呢。”
其实家里庄妈和三尺姨树莲姨她们放假会往城郊去挖野菜回家腌，给她留着呢。这不是得客气着说嘛。
李婶子听她这一说，可高兴呢，“哎哎哎，你稀罕就好。我还怕你们城里人不好这一口儿。我在家就是看孩子，一天到晚的没啥事儿，分了菜地，可算是有点儿事干，不是白吃饱了。柱子和他媳妇也说，春耕完了让他爹也来，我这闲时间更多，多少菜挖不回来，你爱吃这个，说一声就行。”
礼下与人，必有所求，这以前都不怎么熟悉的人，突然这么热情，肯定是有事儿啊，“婶子，柱子哥和嫂子我们都是同事，不是外人，您是不是有啥事儿啊？你说，能办的我肯定办。”
哎哎哎，李婶子手在裤腿上反复搓着，“他婶子，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孩子赶赶大了，能去幼儿班了。我在家里天天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寻思着，养点鸡鸭鹅啥的，你看能不能行呢？咱这荒地还有那么些，去荒地上就把牲口放了，顺便还能挖菜，到秋里就能下蛋，冬天来个客啥的，随手抓了杀个鸡鸭的都是好菜，你说是不是？”
庄洛枫就笑，“一听婶子就是会过日子的人，看你这计划的多好。是想让我周末回家的时候帮着买种蛋吧？行啊，我这周回去就让我妈帮着留意，您要多少个，问好了，帮您买。”
李婶子就拍大腿，“哎，那可真太谢谢你了。柱子媳妇不好意思来，说不好麻烦领导，你们这么忙。我这老婆子脸皮厚，就瞧着你面善，不像别个光会嘴上说好听的甜乎人，一点儿实事不给干的……”
庄洛枫都想笑，这婶子可真有意思，以前齐红说话带坑，她自己不往坑里跳，但也不提醒她。现在求到她头上，再把人拉出来溜溜，这是人老成精，她那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家跟齐红不对付，在这站队呢，表明她是跟自家站一边儿呢。
也不拆穿她，“看您说的，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都是同事，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五零空间加油站：匪婆下山啦更新，第28章 人缘儿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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