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头很顺利钻透了船底涂着的红漆，开始硬碰硬向钢铁部分挺进，陈智暂时不能帮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帮忙观察和清除空气钻搅起的异物，空气钻开动之后，浑浊的泥沙被搅动起来，遮挡了两人的大部分视线，吴海洋靠着经验和手感，慢慢的把钻头打进去了2厘米，从钻头的边缘，一丝又一丝被坚硬钻头钻透的银色钢屑从钻孔里冒了出来，又被激起的水流带走。
正常情况下，钻头每分钟能钻进1厘米，但吴海洋感觉到这个船底似乎更坚硬，吴海洋已经用力压紧了空气钻，但钻头深入的速度比自己预计得要慢，过了足足5分钟，定位杆上的刻度才显示打进3厘米！
在封闭的舱室里，钻孔的“嘎吱”声被放大，噪音震得耳膜“嗡嗡”直响，可是在于成听来，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他靠着船壳坐在积水里，抱着于飞的肩膀摇晃着，抬头看着钻孔发出噪声的地方！
钻孔的噪音终于把于飞吵醒了，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可是虚弱得抬不起头，他用手轻轻的抓住了哥哥的衣服拉了拉，低声的问：“哥……有人来救我们了？”
“是的，有人来救我们了，你听，他们就在外面，马上就能打开通道了……”
“哦……那就好了……”于飞舒了一口气，或许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飞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放心的睡一会了，眼睛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飞！别睡啊……一会就好了……”于成不知道弟弟只是再次昏睡，以为他支持不住了，拍打着他的脸颊，可于飞再没有醒过来！
“救命！救命，快点啊……我弟弟快死了！”于成哭喊着站起来，用手拍打着船底。
突然听到船舱内的动静，陈智给正在钻孔的吴海洋摆摆手，让他暂停，接着把耳朵贴在了船壳上，听到了于成的求救。
可是这时候，钻孔的深度才不到10厘米，还有一半的船壳没有钻透，按照这个转速，打通20厘米的船壳大约需要20多分钟！比预计的时间要长一些，两人的氧气也消耗了一半，可陈智毫无办法，他甚至不能开口安慰里面的幸存者一个字！
无奈之下，陈智只好用手拍打着船壳，尽量的让他们再支撑久一些，吴海洋瞥了一眼潜水表，用力抓了抓因为压着空气钻而酸痛的手指，加大力量压住空气钻，调高了一些转速，继续往下钻孔！
对幸存者最好的安慰就是尽快的打穿这层坚硬的船壳，只要有一股新鲜空气进入，他们就能安定下来！现在的进度已经慢了，吴海洋也有些着急！
8厘米……9厘米……吴海洋咬紧牙关，摁着空气钻，转速调到了中上的空气钻“咕噜噜”的冒着气泡，完全遮挡了吴海洋和陈智观察钻孔的视线！突然钻头卡了一下，吴海洋放松控制的手指，钻头停了下来。
水流减缓下来，吴海洋在潜水灯的照亮下，看到钻孔口的位置，一些钻出来的银色碎屑填在缝隙里，有可能是因为它们堵塞了钻孔，造成摩擦力太大，空气钻的扭矩不足以克服摩擦，造成了钻头停止。奇书屋
吴海洋用力的拔了一下钻头，钻头纹丝不动，他想了想，把钻头调节成反转，试图重新让钻头动起来。
定位杆也是顶钻杆，当钻头调节成反转的时候，它会根据钻头的速度慢慢的伸长，协助作业者把钻头拉出来。吴海洋把反转速度调节成慢速，钻头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慢慢往回缩。
这个声音有些奇怪，这里面应该淤堵了不少碎屑，吴海洋暗暗责怪自己心急了一些，这个船壳的材料并不是常见的“软钢”，而是强度、柔韧度和硬度更高的锰钢！如果是材质较软的钢材，钻头钻进去的时候，碎屑一般称螺旋条状，可这里钻孔基本都是碎屑状被钻头带出来，更容易卡住钻头。
好不容易处理掉了一些碎屑，吴海洋把钻速调慢，再次把压紧了空气钻，往深处钻进去。
“咔……咔……嘎……”当定位杆的刻度到达10.5厘米的时候，钻头和船壳发出奇怪的摩擦声，吴海洋正准备关钻机，突然“嘣”的一声，钻头扭断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智手足无措，他盯着吴海洋，眼看已经钻通了一半，钻头这时候断了是难以接受的现实！吴海洋狠狠的在水肺里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不是失败了？！是不是失败了？啊！说话呀！”于成抱着昏迷的于飞，一直在听着钻头的声音，只要这个声音没有消失，希望就会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钻头慢慢的深入船壳，就差最后那一点点，船壳就能打开了……
可吴海洋和陈智没法开口说话，陈智只能再次用手拍击船壳，安慰里面躁动的于成，让他安静……尽量的节省氧气……
“不要停下啊……你们倒是说一句话啊……”船壳上轻柔的拍击已经安慰不了于成了，他经历了好几次希望，每一次希望破灭都给他重重的一击，他也完全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他生怕因为节外生枝，救援队放弃了救援……
十几年前浔江那次沉船就是这样，当时救援人员竭尽全力的抢救着沉船，当时新闻报道中还乐观的估计，水下生还者还能支持5-6个小时，时间足以让起重船起吊沉船出水了，可是在水下作业的时候，一根钢缆崩断扫中一名潜水员，为了更换钢缆、抢救潜水员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最后船体起水的时候，超出了预计时间，后续报道中一名专家沉痛的说道：“如果……如果再快10分钟……最起码还能有一两名生还者……”
跑船的于成在风里来浪里去已经不少年了，他知道这水上水下不比岸上，没有如果，只有成或者不成！所以他很紧张，如果钻孔失败，潜水员也不可能用手掰开船壳，如果潜水员氧气不足，他也不可能继续呆在水底，而如果救援器材损坏……
于成尽量的不去想坏的结果，但这些“如果”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需要一个人给他一句话，哪怕就告诉他一声：“我们尽力了，真抱歉！”他起码可以不用继续抱着希望做无畏的抗争，安安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命运而不至于这么痛苦……
手里昏暗的手电终于也支持不住了，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了船舱中，于成抱着于飞靠坐在船壳边上，觉得神经已经开始麻木，眼皮子也禁不住重量一般往下掉，船壳外的拍击声好像回荡在耳边，又好像离自己很远。
“不能睡……不能睡……”于成尽量的支撑着眼皮，心里告诫着自己，可是眼皮子还是不听使唤的合上了。
“嘎吱……嘎吱……嘎吱……”又一阵“天籁之音”响起，处于昏迷边缘的于成精神一震！他们还没有走，他们还在继续作业！
吴海洋顾不上拔出断掉的钻头，他赶紧更换了新的钻头，开始在旧钻孔边20厘米处重新钻孔，而这一次他不敢再加快速度，用慢速缓慢的往下钻！
20分钟看样子是钻不通这个坚硬的船壳，吴海洋预计要打通这个钻孔，需要40分钟时间，他潜水经验更丰富一些，消耗的气量少，还能再坚持50-60分钟，但是他担心陈智的气瓶消耗过大，可能支持不了太久！
吴海洋此时又不能腾出手来去检查陈智的气瓶，从他呼吸出来的气泡来看，陈智呼吸很均匀，没有大量消耗宝贵的气瓶中的氧气，咬了咬牙，吴海洋决定还是继续钻孔，哪怕就钻通一个孔，也能给船舱强行打进一些空气，足以在延长幸存者2-3个小时的呼吸时间，哪怕那时候支援而来的潜水员没有到达，吴海洋觉得自己也还可以再下水进行一次钻孔作业！
主意已定，吴海洋预计陈智的气瓶还能供他使用45分钟左右，吴海洋在40分钟内打穿船壳，陈智只需要协助把封堵管对准钻孔，接下来水压能帮助压紧封堵片，那时候让陈智先上浮，吴海洋在十分钟之内可以完成焊接封堵片的作业，那时候气瓶应该还能余下一些氧气。
定位杆的刻度慢慢的到达了5厘米……吴海洋觉得自己肌肉有些酸软，陈智见状，调整姿态到吴海洋身边，两人一起握住空气钻的把手，用力往下压。
“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中间水泡停了两分钟，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看水泡量……可能钻孔作业不是很顺利……”刘玉忠一直在船上观察着水面的情况，从水下气泡冒出的多少，可以大略判断出水下的作业情况。
焦躁也开始在水面上蔓延开来，桥上和岸上此时集聚的人越来越多，新闻媒体也在焦躁的等待最新的进度，两名潜水员下水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仍旧没有人任何人告诉他们有什么进展，人们都恨不得变成火眼金睛，透过浑浊的江水看清水下吴海洋和陈智的情况。
7厘米……8厘米……9厘米……在空气钻的冒出的气泡中，陈智盯着定位杆的刻度，两人加压之后，速度快了一些，现在基本上是一分半钟左右钻进一厘米深，按照这个速度，大约还需要十五分钟，就能钻通船壳了！
10厘米……陈智看到刻度到达了10厘米……已经钻通一半了！陈智偷空松开一只手，朝吴海洋打了个ok的手势，这次钻得非常的顺利，虽然速度慢，可声音一直很稳定。
吴海洋也松了一口气，照这个进度完全是可以的，可是突然吴海洋感觉钻头慢了下来，他心里暗叫不好，刚想提起钻头，只听到“嘣”的一下，钻头不知道卡在船壳的哪个位置上，又崩断了！
停下了空气钻，陈智懊恼的看着崩断的钻头，他感觉要崩溃了！
陈智的救援生涯中，从来没有过这样连续两次装备失灵的情况！从来没有！哪怕是在火场中最艰难的时候，他都能信赖装备和身边的战友，可是现在连续两枚钻头崩断，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陈智第一次新兵考核的时候，出现过一次水管漏洞造成压力不足的错误，当时在观看考核演练的陆喆脸一下就黑了！他训斥这个新兵：“任何错误最后都可能用生命来买单！我们不允许有错误！”
陈智牢牢的记住了这句话，所以他后来成为了特勤中队中最好的救生员！哪怕最后一次出现意外，那个孩子也毫发无伤！面对现在的情况，陈智难以原谅自己，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会不会可能是自己帮吴海洋加压，造成了钻头压力过大，会不会是因为担心自己不够专业，吴海洋加快了钻孔速度……一瞬间，陈智的脑子里涌出了无数责怪自己的理由……
吴海洋愣了一下，两枚钻头折断，这也是在他水下救援生涯中从未见过的！如果不是钻头的质量原因，那就是这个船壳10厘米以下有问题，吴海洋摸出最后一枚钻头，思索着是不是还要继续钻孔……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逆火救援更新，第23章 最后一枚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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