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翰这时候倒松了一口气,道:“如今想想,兄长此刻不在山上反而是好事,这些外来者由于元力上的特别,处处对我们功法有所碾压,我虽对兄长十分有信心,但——”
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众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卢翰沉默一瞬却又笑道:“倘若兄长现在还在这儿,该是什么选择你们也都明白,我相你愿意跟着兄长刀山火海走过来,也是因为他的脊梁从未弯过,。只是在如今的乱世下,兄长暂避锋芒,假以时日定能无敌于这个世间,届时卷土重来,一定能为我们报仇血恨。”
小七闻言顿时惊愕,“卢家小爷,你”
卢翰只是摆手打断他的话,“不必劝我。”
他微微昂首,瞧着众人道:“我与你们不同,我生来只是卢家庶出,算不上嫡系,再加上父亲早逝,所以小的时候受尽了折辱,在家族学院时,被嫡系的兄长踩着脑袋说什么一辈子也不可能翻身的话。”
这是崔昊等人第一次听卢翰提起这件事,看着这一刻似乎意气风发的卢翰,眼前似乎能瞧得见当时场景,一时感同身受,程芷安忍不住握着拳头道:“是谁?等此间事了,我替你去报仇!杀他个千刀万剐!”
“他们早已经变成碎肉了。”卢翰说,“后来族里发现了我修行上的天赋,原本动了要将我一身经脉靠着禁术剥离下来,移到嫡系子弟的身上,只因为对他们来说,只有嫡系才算得上真正的卢家人。”
说到这里,一直平静的卢翰也不禁深吸一口气,即便过去许多年,这件事情他仍不能释怀,可见当初的绝望。
崔昊心绪不能平静,背后长剑似乎感应主人的恨意,低低颤抖嗡鸣,其余几人也一样如此。
少年们同行几个春秋,
卢翰长出一口气,露出笑意,“幸好,我生来命硬,族中老祖更换经脉时,我安然无恙,要和我替换的那名嫡系子弟反而暴毙。”
这句话说得轻易,但当时的危急是千钧一发,卢翰笑得愈发张扬,“自此之后,我才算平步青云!卢家众人只以为我并不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形,还以为我会感恩戴德,他们却不知道,我后来亲手剐掉年幼时欺辱我的那几人,死前为了激我,竟亲口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卢翰抬头看向屋外山峦,似乎瞧着这些年的匆匆过往,“自此之后,我虽身处卢家,却也处处提防卢家。我原本有很多机会成为卢家年轻一辈第一人,却故意要落后一步,和嫡系的另一人并驾齐驱,人人都称我们是卢家双骄,但其实因为他是嫡系,支持他的人总要多一些。
这些年来,我想尽办法让自己不会因为木秀于林遭太多人嫉恨,又极小心地让自己不必被人轻视,如履薄冰多年,无时无刻不想离开卢家,直到兄长那一年在陨墨山上搞出极大的动静,我才算终于有了机会。”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了卢翰当初上山的缘由,崔昊心里暗暗叹息:在我们几人中,卢翰对兄长的敬重最深,想来也就是因为他自幼从未感受过所谓情谊,偏偏这几年来处处受到兄长的照顾,而兄长也的确时时刻刻为我们这些人着想,这才让卢翰将兄长的一切看得十分重要。
卢翰仍旧在说:“刚刚上山时,我其实对山上将士瞧不上眼,只因为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什么战场之上总有人愿意为了一腔热血抛头颅,我嗤之以鼻。
说到底,我虽然只是世家庶出,却还是染上了世家的恶习,总觉得世家之外的人,是因为没什么资格谈论天赋,才会自诩风骨。
但见过了陨墨山的魔物大战,见过了枪圣关居易的一枪定乾坤,倘若不是我看不起的陨墨山将士刘之文兄长,我甚至早已经死在了魔窟,我才知道人生来什么叫做脊梁。
那位刘之文死去之前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入你娘,哭个什么?”
卢翰说着说着又笑,笑着笑着又是悲戚,他说:“刘之文之后,我再见到兄长,亲眼看着他扛起陨墨山大旗,一身染血却不与人说自己的苦楚,知道了什么叫天外有天,更知道这世上为什么总有人说,许多时候脊梁比命重要。”
他回头看向小七,“我如今,已是陨墨山的副庄主,这山上的许多人当初是为了兄长上山,如今兄长不在,我就算为了他们,为了庄里那些无法带走的产业也该留下来,不论生死。”
这番话卢翰说得极缓慢和沉静,听着没有任何煽动性,却又似乎有极大的能量,让准备了许多措辞的小七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他知道,这个当初上山来就说要和殿下比一比谁更好看的世家公子哥儿,如今竟成了不惧生死,不管什么模样好坏,只树起铮铮铁骨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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