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澈坐在秋千架上摇晃着闭目养神,只听收殿门的小福快步走来禀报。
“娘娘,建承王在外递帖求见。”
她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倒是比我想的要快。”
本在花圃里瞎捣鼓的正尘则迈开长腿大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翻土的小铁铲。
“娘娘,要不要提前防备?”
盛澈摇摇头,转身往殿内走:“咱们有什么好防的,该防的是他。”
小福也亦步亦趋的跟着等待吩咐,盛澈前脚踏进殿里,后脚回身道:“与建承王说本宫在午间小憩,让他等着。”
小福先是不解的瞪大了眼睛,又不敢多问,赶忙按着主子的吩咐去传话了。
这建承王倒是耐得住性子,在殿外一等就是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日头偏居一隅,才又来了奴才说皇贵妃有请。
身旁的狄非早已等的不耐烦,接过小厮手中的礼盒便要跟着进去,却被看门的奴才拦了下来。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他僭越不得,只能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交泰殿里的奴才,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只身进殿。
正殿之中,香茗已备,人也早已落坐。
“让王爷久等了。”盛澈朝赵胤封微抬下颌,并未起身。
建承王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站在殿中淡声道:“见过皇贵妃。”
“王爷请坐。”
二人之间礼数周到,缓和的让外人瞧不出一丝破绽。
“本王偶得千年山参,听闻娘娘近些日子身体欠安,自觉娘娘应是用的上,特意带来,还望娘娘笑纳。”
说着,示意奴才将那木匣送至盛澈手边。
盛澈低头瞧了眼木匣,并未打开,轻笑道:“王爷客气了,我这身子是老毛病了,时好时坏,前几日去后厨亲手为陛下做点心之时呛了烟火,属实是大意了。”
烟火二字咬的着重,建承王眉梢微动,反问道:“既然如此,娘娘自该远离庖厨,何必自找麻烦哪。”
盛澈淡笑道:“王爷说笑了,有些麻烦就算我不主动招惹,也是躲不掉的,不过哪,我这人生来胆大,最是不怕麻烦了。”
“看得出。”建承王眸色冰冷:“诚如娘娘所说,娘娘胆色过人,实在超出本王的预料,不过就算如此,本王还是奉劝娘娘一句,在这皇宫之内,安分守己才得善终。”
这话敲打的再了然不过,言下之意盛澈若是就此罢手,他可以留她一命。
经历过如此多的生死攸关,赵胤封的话在盛澈这里早已没了任何信用,就算他真的说到做到,盛澈也绝对不是罢手,他们二人之间,不是一死一生便是同归于尽,再无别的可能。
一旁的正尘狠狠盯着建承王的脸,忍得双目赤红,如果不是九爷再三叮嘱,他今日绝对会用尽他手中最毒的毒药,要赵胤封穿肠肚烂七窍流血而亡。
建承王似乎感知到了灼人的目光,朝正尘那看了一眼:“娘娘手下的奴才似乎不太懂规矩啊。”
盛澈朝正尘抬起一只手:“你去殿门口守着,我有话要对王爷说。”
“娘娘……”正尘欲言又止,狠狠剜了建承王一眼,朝门口走去。
“人哪?”建承王语速明显快了一些。
盛澈敲了敲手边的木匣,片刻后淡笑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向来言出必行,明日太阳升起之前人就会毫发无损的回到府上。”www.ýáńbkj.ćőm
“你不打开看一看,不怕本王骗你?”
“不必,王爷既然敢亲自前来便不会拿些虚头巴脑的糊弄于我,毕竟王爷费心密查许久,应该打听的到我的行事做派,若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令千金恐怕还会被绑第二次,到时候王爷只能去收尸了。”
“你做不到。”
“王爷可以试试,王爷的命系着百万兵马,我自是动不了,别的人可就说不定了。”
建承王看着上首这位眉眼含笑清瘦隽艳的小女子,实在难以与江湖上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重合在一起。
可事实是,眼前之人,确是凶残狠戾杀人不眨眼的江南第一悍匪。
就在不久之前还在千仙阁残杀了几十名官宦贵族,如今却依旧可以笑语盈盈的与他这个有血海深仇的人对坐而谈。
“本王很好奇陛下为何会喜欢你这种人。”
这话的语气不带有一丝的羞辱贬低,竟是发自心底的探究。
盛澈以肘撑桌,稍稍歪斜着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坐姿:“不瞒王爷说,我也好奇,王爷不妨帮我猜一猜陛下的心思?”
看着她如此恣睢无忌的模样,建承王忍不住眯了眯淡色的眸子。
“这世间百花斗艳却也唾手可得,总比不上最特别的那一朵,尤其是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又最独一无二的,身后万丈沟壑才更激起想要攀登摘下的冲动,陛下年轻气盛又眼高于顶,自然会被这貌似绮丽却剧毒无比的花所吸引。”
盛澈轻嗤一声:“一时的喜爱又算得了什么,再好看的花不过只开一季,再特别的花拿在手里久了也就失去了它的独特之处,王爷不觉得吗?”
“先前本王同皇贵妃是一样的想法,如今却有不同的见解,”建承王忽然发出自踏进这座宫殿之后的第一声笑:“本王不知皇贵妃是不够了解陛下,还是故意迷惑本王,但目下而言,皇贵妃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远比本王料想的要重,而且重的多,这对本王来说,是好事。”
盛澈掩在袖中的指尖不自知的捻搓,依旧声色未动:“哦?那我倒是要找机会好好试探陛下一番了。”
建承王兀自起身,正视着她,微抬下颌:“我二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本王不急,皇贵妃也莫要心急。”
盛澈轻挑眉梢,点头送客。
待人一离去,盛澈提着的一口气才呼了出来,脱力的倚在座上。
赵倾城的喜欢给的太过毫无顾忌,早已不单单是后宫那些个妃嫔们争风吃醋如此简单,太后看得透彻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她的命,如今甚至连建承王也有所察觉,只有赵倾城不自知,或者说明知故犯。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软肋,更不想成为要挟别人的筹码,她该早做打算的,只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晨光熹微之时,赵思芊安然回府,建承王依旧昨日那身入宫的常服,在正厅静坐半日,直到听门房的人急声来报,才恍然回神,扶起桌角往外去。
赵思芊拖着裙摆小跑着扑到建承王怀里,尚未开口,便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建承王覆在她背上的手一颤,忙抓住女儿的肩膀:“芊儿,这是怎么了,告诉爹,他们欺负你了吗?”
“没有,没有的爹爹,”赵思芊用袖摆拭去眼泪:“我是见到爹爹太开心了,将我绑走的人并未为难我,芊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随意出府了。”
“他们将你绑去了哪里,可曾有印象?”建承王心有余悸,想要将盛澈的帮手一举铲除。
那名剑客所居之处早已查出,他也派人秘密监视,可那剑客武功奇高又很是警惕,他的人根本无法靠近,只不过从日常出入的迹象来看,并非那剑客绑架的思芊。
难道上京还有别的人在暗中相助盛澈?
赵思芊回忆道:“那日我带着两个丫鬟出府采买胭脂水粉,后来走过一条巷子的时候有人从后偷袭,我便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眼睛被蒙着,手脚也被绑着,只不过看守的人似乎并不想要伤害女儿,用来绑我手脚的并非草绳而是软布,其间还给了我吃喝,听着那人的声音像是有些年纪。”
话至此处,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爹爹,那人是上京本地口音,对我似乎还有些恭敬,口口声声尊称我为郡主,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晓得我的身份。”
整个东元,哪家公侯权贵不惧上建承亲王三分,即使是当今陛下也对她爹礼待有加,是谁如此猖狂,竟然敢公然与建承王府作对?
“爹爹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赵思芊平素被建承王保护的很好,自王妃难产离世之后王府再无女主人,后宅少了那些个勾心斗角,所以赵思芊养的生性单纯,自是不懂得她爹的筹谋,更猜不到究竟是谁敢对自己下手。
建承王沉默片刻,只道:“还未查明,不过爹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先回云蔚阁休息。”
待赵思芊离去,建承王即刻起身去往近郊别院。
……
与此同时,正尘也悄然回宫。
“九爷,事情办妥了。”
盛澈托着腮,正盯着被自己放置在圆桌正中的小宝,一脸的怅然。
“九爷在发愁何事?”正尘见盛澈不搭理他,自行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坐于桌边:“天是愈发冷了,九爷是在愁小宝迟迟不冬眠的事吗?”
盛澈将目光移到正尘身上,无声叹了口气。
和这小子说了也无济于事,如今的麻烦只得自己解决。
“嗯,这几日不要再让人给它喂食了,清清肠子,准备好玉龟缸就让它卧沙吧。”她随口敷衍道。
正尘点头应下,又喝了一口热茶:“对了九爷,陛下那里该当如何?”
自打回宫,正尘便没见陛下留宿过,昨日又不欢而散,春满公公已经差人来打听两回了,问陛下在交泰殿发生了何事,回去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乾清殿里的奴才整日如履薄冰,生怕遭了责罚。
“九爷,过几日便是皇家秋狝了,要不……”
送青山的事他从愤恨激进到如今的冷静理智,是从挖了那一座又一座衣冠冢才慢慢有了自知,九爷和觞爷都能看得透放得下,他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况且那些……确实不是陛下犯的错。
而且如今想要为送青山的人报仇雪恨,还需陛下相助。
“又到秋狝的日子了?今年还是与君山?”盛澈忽然问道。
“嗯,围猎的骑服都送来好几日了,我没寻得功夫说这事,既然陛下诚心实意,九爷何不趁此时机与陛下和好哪。”
盛澈抿着唇角,似乎在思忖些什么。
只听她忽然突兀问起:“今儿惜错姑姑给我炖了什么补汤?”
正尘先是一怔,随后道:“我出宫的时候姑姑说乳鸽汤已经煨上了,应该加了淮山和茯苓,姑姑常炖这个。”
“你去看看炖好了吗?”
“这才辰时,少说也得炖上两个时辰吧,九爷这是饿了?那我去传早膳。”
“我用过了。”盛澈开口拦下他,又道:“等汤炖好了盛一盅出来。”
正尘挑着眉梢意味深长的看她。
盛澈伸手捻捻耳垂:“你不是说让我和好吗,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正尘喜道:“我去小厨房盯着火,茯苓放早了汤会苦的。”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更新,第 311 章 借机和好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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