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一边击杀异形,一边聆听对话的刺客不禁皱眉。
他们应该是为了保护椿而受到洗脑才对。
看起来也不像是捷斯塔在操控他们。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是──正在以平常最自然的样貌,对自己女儿如此述说。
听完双亲发言的椿,好像想依赖什么般望向西格玛与刺客。
但是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正确答案,只能沉默以对。
于是──椿领悟到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不禁领悟到了。
「没……关系。」
即使浑身颤抖,椿仍然向周围的「大人们」露出笑容──
「我会……继续努力。」
彷佛要就这么将其吸入体内一样,椿紧紧抱住「黑漆漆先生」烟雾般的身体。
「咦?」
就连捷斯塔也显露困惑,无法判断椿这项行动的意图。
然而──首先是刺客,随即是西格玛,察觉到她意图的两人放声大喊,想要阻止椿。
「住手!」
「等等,你没有任何……」
但是那些话没能传达给椿,打算冲上去的两人遭到自「黑漆漆先生」身上涌出的异形阻断去路。
以结果而言,椿成功地让自己任性了。
「黑漆漆先生,求求你──」
少女的令咒绽放出淡淡的光芒。
「请将一切、一切都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什么……」
无视少年捷斯塔的惊愕表情,椿再次让令咒闪起光辉。
「请让我永远永远地,孤伶伶一人。」
只在那一瞬间,「黑漆漆先生」彷佛流露了惊讶的表现。
「别冲动!」「快住手!」
刺客与捷斯塔同时吶喊。
至于西格玛,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副光景发生。
最后,「黑漆漆先生」彷佛发出悲鸣,身体产生激烈摇荡────
下一瞬间,世界再次翻转。
╳╳
史诺菲尔德缲丘宅邸
「嗯……」
西格玛清醒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与失去意识前一模一样的地方。
与缲丘夕鹤宅邸中的庭园相连著的其中一角。
然而天空晴朗无比,草地也是绿油油地显得生意盎然。
原先遭到摧毁的林立大楼,也已回归到原本的模样。西格玛理解到此处不是结界的世界,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
作为证据的是──只有缲丘椿的身影已从自家内消失无踪。
西格玛一看,发现刺客与自己一样已经苏醒过来,她紧握著拳头大声喊道:
「在此的……这样的发展,是那名幼童自己选择『如此』的吗!」
跄踉不稳地站起身的刺客,眼里蕴含明确的愤怒,向同样想站起来的缲丘夫妻吼道:
「那样的幼童,到底要过何种生活……度过被强迫些什么的生活,才会亲自选择那种结果!你们……你们至今是如何对待那幼童──你们到底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还有闲功夫管我们吗?」
被按著头的缲丘夕鹤咯咯笑道,看向位于刺客等人身后的存在。
「兴致都没啦……真没想到她的心灵会崩溃到那种程度。本来一直很期待能看到刺客姊姊一边哭著,一边割开大喊不想死的纯真小椿脖子的光景呢……」
面露焦躁的少年敞开自己的前襟,露出烙于心脏一带、模样看似转轮手枪弹仓的刺青。
捷斯塔以手指滑过位于上方的图纹──应该是平面烙印的刺青竟然旋转起来,并由别的图纹装填到最上方。
紧接著,少年捷斯塔的身体瞬间膨胀,变成身高超过两公尺的红发人狼,当场用力跃起。
「再见啦,刺客!下次有机会再用我的爱彻底凌辱你吧!」
语气变得粗鲁的那名存在直接登上屋顶后,又翻身跃上空中,企图逃离刺客。
「……!休想逃走!」
丝毫不管自身伤势的刺客蹬向地面,直接追著捷斯塔消失无踪。
于是,现场只剩下西格玛与缲丘夫妻。
「唉……真惨呀。没想到令咒会选择女儿栖宿,而不是我们。」
「就是说啊。不过,这也算是一个证明。该视为椿的魔术回路素质,在这个年纪就已经高过我们了,所以才会获得令咒选上。」
西格玛从这对淡然交谈的夫妻身上,感觉到某种不协调。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仍然受到椿的使役者控制吗?
不对,西格玛认为自己感觉到的不协调感并非如此。
「对了,你叫做……西格玛吧?我知道你是法迪乌斯的部下,你能与他取得联系吗?」
「老公,比起联络那个人,我们必须先去医院才对。」
「……说得也是。切断右手的工具,到了那里再准备吧。」
「就这样吧。」
听到两人的对话,西格玛不禁询问:
「切断……右手?」
「对,没错。椿那丫头虽然好像已经用掉两道令咒了,但只要还有一道,就有可能与那个英灵再次缔结契约。只要拥有如此强大的英灵与其力量,再取得法迪乌斯的合作后,就能让一切更有利地进展下去。」
西格玛明白了。
遭受操控的这段期间发生的事情,这对夫妻全都记得。
尽管如此,他们首先提到的却不是任何担心椿之类的话语,而是策划要砍掉她的右手,夺取令咒。
──啊啊,说得也是。这就是魔术师嘛。
──就连魔术刻印也是双亲之一的吧。就算椿会丧命,他们应该也不会想得那么悲观吧。对他们来说重要的只有血脉相连,能继承自己魔术的个体而已。
──血脉……相连。
「……你们真的要切断令千金的手?」
「对,放心吧。反正她也没有意识,不用担心会发出尖叫。不过,万一连为将来留下子孙的机能都失去就伤脑筋了,所以必须极为注意心脏与神经的运作。麻烦你转达法迪乌斯与利夫局长,要他们安排处理那段期间内的医院相关人士。虽然不想拜托法兰契丝卡,但只要有她的魔术,就算是没了脑袋这种最糟的状况,也能仅留下生殖机能。」
不是刻意装坏人或挖苦,夕鹤的发言应该只是淡然地陈述事实。
于是西格玛察觉到了。
诡异的感觉并非来自外在的事物。
而是出于自己体内,一种涌现而出的「感情」。
──「你呀、你呀,仔细听好,同胞之子。」
西格玛的脑海里响起声音。
──「你们应该摧毁的,是打算从我们身边夺走某样事物的人们。」
令人怀念的声音,已然无意义的话语。
但是,那道声音却在此刻动摇了西格玛的心。
──啊啊。
──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啊。
──我……一直认为缲丘椿与我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以为她尽管是魔术师,但拥有父母、拥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原来毫无关系啊……那种事物。
脑海里冒出椿的笑容,又接连浮现自己与同胞们遭受过的各种对待,以及自己亲手杀死的同胞的表情。
──啊啊……怎么回事?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西格玛忽地注意到,自己手上拿著某件物品。
应该是从梦境中的地下工房带出来的武器──那把弩弓。
「唔……为什么弩弓会在你的手上?那要当作武器使用相当费力,英灵全体到齐的现在,这次的战争已经用不到它了,还给我吧。」
西格玛听著夕鹤的说明,不经意地思考。
「我亲口说过呢……说要保护椿。」
而且那名红衣裳的奇妙存在,很乾脆地相信了那样的西格玛。
「他好像一直在嘀嘀咕咕什么耶……老公,这个佣兵没问题吧?」
「别担心,在我们家的范围内,他办不到任何事情。」
似乎是对自家的防御措施相当有自信,椿的父亲丝毫不畏惧西格玛。
话虽如此,缲丘夕鹤没有骄傲大意,西格玛明白他早已做好防范动作,随时都能挥动手指发动术式收拾掉自己。
西格玛微微地吸一口气,重新摆出一名毫无感情起伏的使用魔术的佣兵该有的表情,开口说道:
「恕我失礼了,缲丘夕鹤阁下。我会详细向法迪乌斯阁下报告您的嘱咐。」
「嗯,麻烦你了。至于我们这边的英灵情报……算了,你把理解范围内的资讯都告诉他也无妨。」
「好的。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告诉您。」
「告诉我?」
西格玛向面露怀疑的夕鹤淡然说道:
「这场圣杯战争,我本人也以参与者的身分隶属其中。」
「然后?刚才的刺客就是你的英灵吧?」
夕鹤怀疑地直接说道,完全没察觉自己产生了「致命性的误会」。
也就是,他认为现在的西格玛不过只是一名水准低劣,而且远离英灵的会使用魔术的家伙。
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赶在西格玛用令咒召回刺客前收拾他即可。
「我的直属上司并非法迪乌斯,而是法兰契丝卡……也已获得能自由裁决,投身战争的许可。」
「喂……你别有奇怪的想法喔。」
夕鹤感觉到气氛不对,在他挥动手指之前,西格玛快一步将最后的发言道出。
就连刻意传达这些事,都是为了诱导对方有所动作的盘算。
「这是我对你们的……『开战宣言』。」
「了不起。虽然我们已告诉你所有术式的分布位置,但是没想到你能毫无差错地全部迎击掉呢。」
几分钟后──
站在旁边的「影子」之一──年迈的船长贼贼一笑。
「拜你们的情报正确所赐。要不然倒下的人就是我了……感谢你们。」ýáńbkj.ćőm
「不要轻易感谢使役者,我们不过是互相帮助而已。」
船长咯咯笑道,看向倒在地上的两具物体。
「啊呜……呜咕……嘎……」「为……什么……」
翻著白眼,只能持续发出不明所以呻吟的人型肉块。
「该怎么处理他们?要是放著不管,会用魔术刻印再生喔。」
「已经阻碍再生的通路了。依他们魔术刻印的素质,这个状态应该会维持半个月才对。」
那两具物体是全身肢体遭到麻痹,而且大半魔术回路皆已遭到特殊礼装焚毁的缲丘夫妻。
看著眼前沦落到仅能勉强呼吸的两人,西格玛说道:
「我一直在迷惘。」
对倒在眼前的夫妻毫无任何感情,西格玛面无表情地继续述说:
「若有指令要我杀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目标,反之要我别杀我就不杀。但是这次并没有指令,甚至没有长期的目标存在。」
「可是你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目标的,没错吧?」
身上穿戴人工翅膀的「影子」说道,西格玛仍然淡然地回应:
「我说过要保护椿了,但是当她醒过来后,要是知道双亲都死掉了,我想她会难过……应该说,这样她可能会因自责而自杀。不过,放任这两人不管,又会反覆重演一样的事情。」
「所以你才既不放生也不杀死,就是这样吧?哎呀,老实说真的很有一套,那能让魔术回路与全身神经都不遂运作的技术。与其说是魔术师,这确实是会使用魔术者的做法。」
「因为这类的手段,法兰契丝卡教过我很多啊。」
然后,看著缲丘椿母亲的同时,西格玛又对「影子」说道:
「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法兰契丝卡告诉过我,她死于在日本举行的圣杯战争中。」
西格玛的脑海里,正不断地反覆播放那些「已然无意义的话语」。
──「外来者亦夺走了你的双亲。」
──「外头满是污秽的侵略者们杀害了你的父亲『们』。」
──「外来的恐怖恶魔亦拐骗了你的母亲。」
──「因此,请你摧毁打算掠夺我们的人。」
──「因此,请你迎战,为了总有一天能靠『我们的』双手抢回你的母亲。」
就在那些声音转小的时候,影子彷佛算好了时机一样,出声说道:
「哦,你之前也这么说过呢。」
半张脸石化的持蛇杖少年看著西格玛的脸,稍微更进一步地问道:
「……你对『亲人』有什么想法吗?」
「只曾经想过……我的母亲不是这样的家伙就好了。」
尽管清楚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毫无意义,但是西格玛仍然如此期盼。
「然后呢?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呈现飞行员模样的女性「影子」问道,西格玛仰望天空回答:
「他们吩咐过我可以自由行动,我只是照办而已。法迪乌斯或许会想杀死我,不过法兰契丝卡应该会很高兴吧。」
「不管你想做什么,她都只会『高兴』而已喔。毕竟那个魔物感觉就不会出手帮你呢。」
听到船长的发言,西格玛面无表情地点头。
「我很清楚。不过,既然她会高兴,也算是报答她至今对我的诸多关照了吧。」
手里握著受到托付的弩弓,西格玛向自己,同时也向使役者「看守」宣言。
宣言自己从现在开始,也要跃上舞台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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