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噩梦

　　3月12日，训练基地。

　　医生平躺在空无一物的白色房间冰冷的地板上，缓缓从睡眠中醒来。

　　“我是谁？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今天是几号？有人吗？”医生捂着脑袋，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眼角的泪水，莫名其妙地、含糊不清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空荡的房间以奇怪而微弱的回声应答。忍受着头痛欲裂，艰难地撑起上身之后，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白大褂，想起来自己应该是个医生。

　　他自然地抬起左手，面部识别给手环解了个锁。“3月12日，17点56分”他觉得自己醒来的上一秒，应该还在沙滩上和凯蒂捡贝壳，然后……是一片空白。他又开始尝试在光洁的六面白墙上，找出一丝缝隙，房间中逐渐变得粗重的喘息声，昭示了这一行为的失败。

　　正当他恐惧、迷茫和慌乱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深情地读出了一段熟悉的内容：“5402年2月8日16点20分，我和凯蒂在‘空地’的沙滩上捡贝壳，我在一块儿大礁石后面发现了一个昏迷中的女孩，后来我才知道她叫j0208……”

　　这是他的声音，这是他的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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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7日，18点30分，训练基地，来领罚的医生一夜未眠。

　　“a1106。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他那久违的“人工智能导师”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也正是他想说的第一句话。

　　“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医生无力地回应着。

　　按照惩罚的规程，惩罚的第一步：他在这个“导师”的监督下，被迫以尽可能客观、详尽、真诚和生动的话语，完成了一份检讨，叙述了从他见到j0208第一眼起，到他把j0208的所有东西上交，来到这里的整件事情的经过。

　　第二天清晨，纸质版的检讨被扫描为电子版后，由护士送到院长办公室归档。电子版直接被传送给院长，以便由院长来决定惩罚的第二步和第三步的形式和等级。而与此同时，医生则被要求把这份检讨像诗朗诵一样背出来，只要背错一个字，就得重新来一遍。不过，这种万字级别的记忆，对医生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自然是一次性通过，还在院长的决定来临之前，小睡了一觉。

　　【婴儿时期的医生被不知疲倦的复读机，用“医生誓言”3d环绕着，因此他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待患者，绝对负责，绝对专业，绝对无私。对待院长，绝对服从，绝对忠心，绝对诚实。”尽管当时他还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幼小的医生正在抢救一个心脏病发作的病人。按照他死记硬背下来的“人工智能导师”的理论教导，和反复观摩了三次“人工智能导师”的慢动作教学和讲解，以及三次“人工智能导师”的常速示范。他有模有样地把病人调整成平卧的姿势，头部向后仰，拍击其面颊并呼叫，同时用手触摸他的颈动脉部位以确定有无搏动。发现病人无反应且没有动脉搏动，就应立刻进行心肺复苏，因为他错误的胸外按压手法，病人没有被抢救回来。尽管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那个病人只是个逼真的“假人”模型。

　　“a1106，背诵医生誓言。”面对“人工智能导师”的命令，a1106熟练地背诵出：“对待患者，绝对负责，绝对专业，绝对无私。对待院长，绝对服从，绝对忠心，绝对诚实。”

　　“你的患者因为你的失误，死了。”那一刻，a1106好像忽然有些明白那‘誓言’的部分含义了。

　　“a1106，你需要为你的失误负责。”医生被“人工智能导师”按在地上，摆成平卧的姿势。“人工智能导师”在医生的身上，精准地重复了医生施加在“假人”身上的所有行为，同时在医生痛苦的嚎叫声中，无情地讲解着：“你的手指盖在了病人的胸壁上，如果你是个成年人的话，你的病人会因为胸骨折断、戳破内脏、内部大出血而死……”

　　在扫描检查医生的身体状况之后，“人工智能导师”得到“中度疼痛，并无大碍，10分钟内恢复”的结果。

　　“a1106，背诵心肺复苏术的胸外按压手法。”

　　“确保患者仰卧于平地上或用胸外按压板垫于其肩背下，急救者可采用跪式或踏脚凳等不同体位，将一只手的掌根放在患者胸骨中下1/3交界处，将另一只手的掌根置于第一只手上。按压时双肘须伸直，垂直向下用力按压，成人按压频率为100-120次/min，下压深度5-6cm，每次按压之后应让胸廓完全回复。按压时间与放松时间各占50%左右，放松时掌根部不能离开胸壁，以免按压点移位。对于儿童患者，用单手或双手于乳头连线水平按压胸骨，对于婴儿，用两手指于紧贴乳头连线下放水平按压胸骨。”

　　“现在我给你演示一遍正确的专业按压手法。”医生正想起身看“导师”的演示，又被按住亲身体验了一遍“正确的心肺复苏术的胸外按压手法”。医生看着天花板上的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认真观察“导师”的手法，只是单纯地麻木了，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上半身了。

　　在医生“害死十几条人命”，做了大大小小五次手术，并被“导师”纠正了每一个出错的细节之后，他终于能熟练、准确、及时地挽回不论男女老少的心脏病发者的性命了。】

　　【少年的医生正在“导师”的捣乱下，对患者进行催眠。被教导“一旦开始催眠，就必须要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进行到底的觉悟，中途停止诱导、未解除全部负性暗示、仓促唤醒受催眠者的行为都是不允许的。”被拳打脚踢、揍得鼻青脸肿的少年，凭借出色的天赋将患者带入催眠状态，直到“导师”拿刀对准了他的胸膛，他也没有停止解除催眠的动作，然后他就被“导师”用刀柄打晕了……

　　“醒了？”医生冲“导师”眨了眨眼，“导师”温柔地把医生扶起来，说道：“即使被要求无私，以患者为重，你也要优先确保自身的生命安全。只有你活着，才可以拯救、治疗更多人的生命。”】

　　3月8日，早上10点，医生被“导师”从睡眠的、过去的、虚假的噩梦中唤醒，迎来了现实的、真实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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