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的心口间缠绕着数条雪般的白绫,的身形如细蛇。
真是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仙女。
而在它的另一边,还站立着另一位男石像。
它一身轻衣,裙底如翻滚着的波浪一般,一头墨发披在宽厚的肩膀上,后脑勺的几缕被紧紧捆在一起。
好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
它手持着一捆竹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而轻飘的白绫散落在凌厉的左眼上,另一只暴着青筋的手紧紧握着那条白绫,似乎是想要将它扯走。
“长嫣神...和怀清神?”
陆半夏呢喃细语着,眼前的两尊石像她瞧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目光移在了那块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陆半夏走上前,忽然觉得脚底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硌到了,她半抬着被尘土包裹着的绣花翘头鞋,只见,在一片灰暗中,隐隐约约有朵由石块雕刻着的花朵。她弯下腰,伸直了手指扫去了花朵上的万千颗灰尘,一时间,这片地方被明黄与鸦青沾满。
“有缝隙?”
陆半夏伸出泛着驼色和薄红的手指,乳白的指甲扣弄着这朵花周边的一圈缝隙。
它们像是被人刻意砸出来的,虽说并不圆润,但形状也大致像个圆圈。
陆半夏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选择将手掌压在这朵花上。
“咔吱——!”
机械一般的声音响彻在这座寺庙里,周边逐渐传来几阵耳鸣声,陆半夏心中一惊,瞪圆了充满着警惕的眼睛,不断张望着四周。
天边射下来的光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女石像脸上的几缕光似乎是被强行扯下来一般,化成薄薄一层,叫人看不清楚。奇书屋
它们从陆半夏的四面八方袭来,随后又转瞬即逝。
但在这时,陆半夏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女石像的莲花底座。
那几缕光,都是经过了这里之后才消失的。
陆半夏心怀恐惧的来到莲花底座边,她摊开冒着些汗水的手掌,附在这座冰冷的莲花石块上,忽然有几缕光像是被她吸引过来,如蝌蚪一样的形状,争先恐后地钻入陆半夏的手里。
“咔嚓——”
在陆半夏不注意的时候,底座上出现了一块背部斑驳的铜镜,她费力地从那片平面上扣出铜镜,香色的镜面里大致映出了她的容貌,在这时,那束暖色的亮光正好照射到了平滑的镜面上,柔和的光束折射到了陆半夏身后。
她缓缓将头转过来,圆形眼眶里的亮眸显露出慌张的神色。
在被蒙上一层黑纱的地方中,上百条杏黄如细蛇一般的光从一片尘埃的地下爬过,随后全都聚集在了正对着陆半夏眼睛的地方。
像是一瓶闪着亮光的金黄颜料打翻在夜色中,最后被清水稀释。
残留的颜色全都被毛笔扫到一块,形成了一朵拥有着万千金薄片的花朵。
一抹秋香色混杂着赤红涂在了陆半夏的黑眸中,只听一阵刺耳的响声,陆半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脚步朝那朵花的方向移去。
而雕刻着繁杂花纹的铜镜却被陆半夏抛在一旁,模糊不清的镜子忽然闪烁了几下,接着,从中升起了数十条令人想要晕眩的气味。
“噗通——”
...
上千的灰尘颗粒回荡在陆半夏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上,此时的她紧闭着眼睛,乌黑的睫毛随着寒风的飘动轻轻颤了颤,柔软的脸上早已因为虚弱白得不成样子。
一阵刺痛感传入陆半夏的骨头里,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抬着千斤重的眼皮,费力地从满是尘埃的石砖地上爬起来,才刚刚费尽力气站起身子来,还没走几步,就感受到脚踝上传来的拉力,迫使她再一次倒下。
“呃——!”
陆半夏两只手的手心全都染了黑灰色,她侧过身子低头去看,才发现绣上金花的水色纱裙下的脚踝上,紧紧捆绑着两条泛着金光的粗链子。
透着牙白的和田玉脚踝上,被勒起了檀色的印痕。
“唉?”
陆半夏伸出手,抓起丝滑冰凉的裙摆晃了晃,随后,手便伸到自己的脑袋上。
冰冷一片。
这是头钗的温度。
她在无尽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踩着脚底的媚茶绣花翘头履,弓着腰,在这一片上小心试探。
忽然,陆半夏身边传来稀稀碎碎的声音,像是将镜子摔了一般。
“我...几...一定要...起......”
“是谁?”
陆半夏眼中泛起警惕的浪涛,她朝声音的源头喊了一句。
“这件事,我...你要......”
“你难道......”
“谁在那里!”
陆半夏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浑身发抖着,身子明明热得厉害,但还是感觉一片寒冷。
“这破规矩,你难道受得了吗?!”
“你真的,对七情六欲没有感觉吗?”
“那我和怀清是什么!”
这次,陆半夏是彻底听清楚了,黄鹂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耳边,可就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山海族,危在旦夕,我求求你...你去......”
“献祭吧。”
“安乐——!”
“啊——!”
忽然现身的一个冒着黑烟的影子发疯了似的扑倒了陆半夏的腰上,乌黑是手死死拽住苔色的薄纱裙,几条曲线显现出来。
“咔嚓咔嚓。”
几阵尖锐的声音传进陆半夏的耳朵里,她向声音的源头看去,那张映入铜镜的容貌却让陆半夏心中大惊。
虽说模糊,但还是能分得清的,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清雅的襦裙,通白的玉簪与发钗,以及......眼前那条若隐若现的绣金白绫和脚下沉重的铁链。
陆半夏的万千思绪全都从脑子里抽离出来,双目好似附上了层灰黑的云雾,如千斤的脚步蜗速一样靠近铜镜前。
她用还留有余温的泛红手心抚上了冰块一般的镜面上,她歪了歪脑袋,泛着古老的镜子里头的人也歪了歪脑袋。
她伸出食指,抠弄着镜中那人的脸庞。
如柔软的笔尖蘸取一点浓墨挥洒在透着香气的白黄宣纸上。
这张脸,虽不是陆半夏的,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咔嚓咔嚓——”
破碎的声音又重新演绎着一出戏,陆半夏的中指往前微微一伸,点在了似湖面的镜子上。
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来,消失在稀碎之间。
“噼里啪啦”的一顿响,陆半夏脚下的无形路忽然消失,她在这片黑暗中不停地坠落着。
“轰——”
“轰——”
“轰——”
雷鸣的声音随着陆半夏的下坠而响起,一层接着一层,仿佛没有尽头。
陆半夏的魂魄似乎是被人抽离了,痛感流入骨髓里,化作杀人的刀器,连着几下全都捅进陆半夏还在跳动的心脏里。
她在这途中,从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变回了逍遥在这天地间的一缕风。
她赤着脚,又回到了黑暗里,不过,不同的是,身前多了一抹亮光。
陆半夏怀着慌乱走到那里,最后睁大了眼睛,身体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面前的女子正是方才陆半夏变成的样子,不同的是,她身边,多了把椅子,她的手中,多了一朵正开得艳丽的赤红花朵。
再细细一瞧,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鲜艳的花儿,竟是用从她身上流出来的血浇灌而成的。
她半睁着眼睛,原本束缚着她的白绫也被染了色,现如今正用它包裹在这朵花的周围。
本该红润的面容,却白得渗人,像极了枯死的老木。
所谓的油尽灯枯,就是这样子了吧。
“您是......?”
陆半夏从口中发出了试探的声音。
不过并没有人回应陆半夏。
这时,黑夜里忽然显现出扎眼的金黄色来。
“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紧接着,有更多的斗方大字逐渐被人写了出来。
“‘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
“‘人’心本无疑,利与势所侵。”
“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
“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一阵富有磁性的男声将这数句诗词念了出来,这些声音把陆半夏的心脏与大脑全都捆绑了起来。
她手中的花开得也愈发妖艳,如同在黑漆漆一片的天空中绽开的烟花。
陆半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里头的花蕊。
她真的破碎了。
像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盘,用了很久,到到最后,人们将它高高举起,最后再狠狠砸碎,碎得不成样子,碎成粉末,再也无法复原。
再也回不到从前。
上千上万枯掉的花瓣全都聚集成一阵风的样子,吹拂在了她的身上,她原本跪着的身子,倒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沾染了肮脏的尘土,与这些花瓣一同埋没进地下,最后只留个骨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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