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如果离火吃完饭就睡的话,至少能多睡一个小时。
没人有异议。
包括离火。
因为喉咙口的腥甜之气告诉他,如果再不把櫰木之力催发出来,那他的内伤将让他明天站不起来。
所以,吃过羊肉糊糊羹,他便钻进了睡袋。
一边暗暗催发櫰木之力,一边听围着篝火的陆凌云好奇发问,“你们这里就没啥雪人传说?我越想越觉得,你爸当年看到的就是雪人。”
卓嘎喝了口热热的酥油茶,“传说嘛,每个地方都有,我小时候就听村里老人讲过,他们年轻时进山打猎,那个时候不像现在,那个时候动物保护意识没那么强,是可以打猎的,那个时候,这个季节能打到狼、狐狸、兔狲、野驴,豹子、岩羊,啥都有,”
眼见着卓嘎要跑题,陆凌云小声提醒,“雪人,雪人。”
“哦,对,雪人。有一次,他和他爹进山打猎,正好和我们今天一样,陡然就起了风,这雪山里的天就是这样,说变就变。天气预报还没我们的眼睛准呢。
你们今天也算是尝试过了飓风的威力,所以应该能理解,他们一看风起,就赶紧就近找了个避风的山窝窝钻进去,准备躲到风停再回去。
他们找的山窝窝实在太小,人蜷缩在里面连腿都伸不开,所以好不容易熬到半夜,风停了,他们便从那个山窝窝里爬出来,想着活动活动已经麻了的手脚。
那个时候,天上的月亮很大很亮。
但他们躲风的那个山窝窝前,正好有块大石头,把他们给挡在了阴影里。
他们拿出烟袋锅子,还没点上呢,就突然听见对面山坡上传来咔咔啦啦脚踩在碎石子上的声音。
他们吓了一跳,赶紧把身子缩到石头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直立在对面山坡上的黑影。
你不知道。我们这没人会在夜里赶山路,一个是大多数野兽都昼伏夜出;另一个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的山路全是坑坑洼洼的石头,白天走还一脚高一脚低的,一不小心就会像那两男两女一样脚一滑滚进沟里,更别说晚上了;最后一个原因,晚上山里多冷啊?咱们这会儿还是八月份最热的时候,可你看看咱们刚才从包里拿出来的羊肉汤,都还带着冰碴子呢。
他们心里疑惑着,也不敢出声打招呼,就那么隐藏在暗处瞧,可瞧着瞧着,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一大一小身上裹着兽皮,一只手里拿着根长长的像木棍似的东西,另一只手里则拎着一大坨冒着热气的肠子,那肠子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
他父子俩心头一阵发寒,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这时,那一大一小也正好沿着山坡从背阴处走到了月光下,他们这才看清,他们的脸上都是毛,五官丑陋,头发也乱蓬蓬的……”
明明挺紧张的故事,怪就怪在这卓嘎的声音实在过于催眠,离火才听到一半,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龚梓把他推醒时,竟已过午夜一点。
离火赶紧钻出睡袋,看了眼墙边正打呼噜的陆凌云和卓嘎,小声问龚梓,“上半夜没啥事吧?”
却见龚梓的面色有些古怪。
他一惊,“咋了?”
黑暗中,龚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离火耳中却仿佛重锤砸在心口。
因为他说的是,“我刚才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什么?!”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龚梓应该是打算他自己一个人守完整个下半夜,根本不会叫醒他。
龚梓没再说话,而离火也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然后……
他便听到风声中,果然有个雌雄莫辨的孩童,在呜呜呜的,很是伤心的哭着。
此时的离火终于彻底相信了卓嘎他老婆的话:那绝对是个孩子的哭声,我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绝对不会听错。
可,可这深山里,怎么会有孩子在哭?
离火咽了口吐沫,抬眼看向龚梓,小声说道,“我想出去看看。”
龚梓毫不犹豫地一点头,“我陪你。
没有纸笔,离火只能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然后把手机留在了自己的睡袋上。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发出此起彼伏鼾声的二人,离火和龚梓合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拉开大门,风立刻顺着仅容一个通过的门缝呼啸而入。
幸好他们睡觉的地方与大门还隔着一个房间,且与大门呈九十度夹角,这才没有吵醒或者冻醒累了一天的陆凌云与卓嘎。
走出石屋,那哭声更清晰了。
重新关好大门,整整身上的背包,二人并排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风力比昨天下午小了很多,但也有六七级的样子。
头顶上的月亮又大又圆,这让离火不禁想起睡着前卓嘎讲的故事。
难道说,真的是雪人?可就算雪人,也不会任由一个孩子在外哭泣的吧?
哭声很清晰,按理说孩子就在附近。
传来的方向也很固定,始终在石屋的左前方。
他们冲着方向过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孩子才对。
但事实上,他们追着那清晰却断断续续的哭声走出去好远,别说孩子或者其他活物,甚至连个鬼影也没瞧见。
离火停下脚步,“还往下追么?”
龚梓环顾四周,“你追我就追。”
随即他便看到离火脱下手套,拇指迅速在其他四指指节处游走。
等重新戴好手套,就听他淡淡道,“有凶险,虽祸不及命,但,”
龚梓打断他的话,“你想追,我陪你。”
离火抿了抿嘴唇,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此时已完全看不到石屋,雪地上只有他和龚梓的两串脚印。
犹豫之际,那孩子的哭声又起,且听上去好像离他们又近了些。
离火一咬牙,“走!”
便顺着哭声继续追了过去。
再往前,便是一处小山坳。
高耸的岩壁横挡在他们的面前,而这一回,他们听得更清楚了,哭声就在那岩壁下的阴影里。
他们一步步朝着岩壁下的阴影走去,可随着哭声越来越清晰,离火心头的不祥之感也越来越浓。
联想起刚才的那一卦,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顺着岩壁朝天上望去。
随即双目陡然一收,大喊一声,‘不好!’
拉着龚梓就准备往回路逃。
龚梓这时也顺着他的声音抬头望去,就见一块无比巨大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寒冰,正自他们头顶沿着岩壁滑下,且速度越来越快。
这时候,如果按照离火的思路往回逃,已然逃不出这巨型寒冰的砸落范围,说时迟那时快,龚梓手上一个用力,拽着离火朝岩壁底部的一条裂缝冲去。
两人刚挤进裂缝中,巨大的寒冰便如轰然倒塌的六七层高楼一般,轰的一下重重砸在地面之上,震得离火耳朵里嗡嗡直响,五脏六腑都随之颤了几颤。
待冰块砸在地面的轰隆声逐渐散去,狭窄的裂缝中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龚梓掏出手电,拧亮后照向堵住出口的冰层,随即苦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离火毫不犹豫,“坏消息。”
“这冰足有三米厚。”
“好消息呢?”
“有一条细细的裂缝,所以我们不会因为缺氧而被闷死在这里头。”
离火把脑袋靠在岩壁上,“你发现没有,哭声没了。”
龚梓侧耳细听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什么仇什么怨,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砸死我们?”m.ýáńbkj.ćőm
此时的两人,被狭窄的裂缝夹住,只能并排屈膝站着,根本坐不下来,这姿势短时间内还行,时间长了,估计腿都得废。
“对不起。”离火靠在硌得慌的岩壁上,满心歉意。
龚梓倒是满不在乎,“你不是算过咱们这次是有惊无险么?那就等着呗,等天亮你哥和卓嘎找过来,一定能想办法把咱们救出去。”
“呵,怎么救?”虽说对自己的占卜有信心,但离火也想不出来陆凌云和卓嘎会怎么把他们救出去,“这外头的冰层跟俄罗斯方块似的,你消一层,便还有新的一层落下来。”
“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专门破冰的热熔弹?”
呃......
他还真不知道。
“你有?我记得咱们出来前的准备清单里,可没这些东西。”
龚梓哼了一声,“允许你们背着我带上给人家孩子的礼物,就不兴我背着你们准备点不能大大方方见光的东西?”
离火嘿嘿一笑,“我和我哥给人家孩子准备礼物,还不是为了给你长脸?你和人家是战友,我们又不是。没道理第一次去人家家,空着手吧?”
龚梓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接受他的解释。
离火乖觉地转移话题,“你说,那哭声到底是不是雪人的孩子?”
龚梓想了想,“我不知道。怎么?你不是博学的很,连你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离火在黑暗中把重心从一条腿调整到另一条腿,“你觉不觉得卓嘎他爸看到的那个野人,有点像山海经中对西王母的描述?”
“嗯?”
龚梓哪儿记得住山海经对西王母是怎么描述的,就一个模糊印象,这娘们儿忒丑,根本不是正常人,也不知周穆王是怎么忍她三年的。
耳边,离火悠悠复述,“豹尾虎齿善啸。”
豹尾?
有没有虎齿不知道,但他记得很清楚,卓嘎说他爹看到了女人,有一根长长的尾巴。
“在我印象中,国内所有关于野人或者雪人的记载,都是没有尾巴的。所以,我相信卓嘎他爸是真的看到了一个长尾巴的浑身是毛的女人,而非什么中了幻觉的癔症。而他们被发现时是在帐篷里,其实也应该是那些人把他们三个又送回去了而已。”
就在这两人苦中作乐地讨论西王母时,石屋内,陡然醒来发现人没了的陆凌云,正一边用力拍打墙面,一边发狂般的大声喊着离火的名字。
就好像离火是被这屋子给吞进肚子里了似的。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一画开天更新,第十九章 哭声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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